半睡半醒之中,白豌聽到陳形意說了句:“林神醫的院子被燒了。”


    “燒了?!”


    這人實在是有些吃驚,就算無意中聽到其惡言遷怒,也不至於會燒了林覆的府邸。


    大概那火光緊跟,就在他們走後不久。


    坐了沒一會兒,陳形意才詫異:“老大,你和那姓李的究竟有什麽仇,我聽到他要你成為一個廢人。”


    原來是這樣,難怪如此。


    白豌稍稍歎息,手中拳微微攥起:“有些事情你不懂,知道也沒有什麽用。”


    老虎食子,其子以為羊觀之。


    在記憶中當年沒有一個活口,那李離孩童時期被丟去烈焰馬車時,自己大概是不在的。


    但是,那又有何用。


    除了李離,其他人都是他親眼看著死的。


    “也罷。”陳形意遂而一本正經,“大概淩大人是知道的。”


    咳!


    白豌赫然沉默,頷首間笑了笑。


    他隻靜坐,竭力支撐著身體給人輕靠,思緒有些複雜。


    肩頭上的淩書墨雖昏睡著,但身體還是有些沉,稍稍一動,無法控製,便會摔下。


    白豌連忙扶住他,擔憂地皺眉接著,讓其枕在腿上。


    他有些心頭混亂……


    如今這裏一瞎,一瘸,還有一個昏睡著,都是無妄之災。


    唯一還算完人的阿硯,晃著火折子,弄出一個小火把四處延著光。


    他發現這草叢延伸的地方越發的幽深:“前麵有一個山洞,我們可以去休息。”


    白豌隻覺得這禍端都是自己惹來的,現下很是糾結的應了。


    當晚,淩書墨、白豌、阿硯、陳形意四個人就尋著火光去到附近的洞裏休息。阿硯在外麵戒備著,篝火燒了半宿。


    感覺到周圍的人幾乎都緩著氣休息。


    白豌卻一刻也不敢休息,他低聲問:“幫我看看,子辰的臉色怎麽樣?”


    這……


    枕在腿上的人,麵色蒼白閉著雙眼,還在昏昏沉沉的睡著。


    陳形意見其不住的給其拭汗,驚愕:“淩大人的麵色越來越難看了。”


    白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指尖觸及其額角卻發現一片濕,細密汗珠似乎很濃重。


    “居然這麽燙!”他胡亂的撫住淩書墨,一下就將不遠處的阿硯都驚了過來。


    就算有藥,取了箭可以及時救治,也比不上有個厲害的大夫,溫軟床塌。


    他們在這山洞裏住這半日,本就陰冷,受傷之人更是不宜休養。


    這裏沒有人懂醫術,單就那點金創藥根本不可能足夠。甚至,還比不上之前淩書墨在清風山那些人裏懂的藥理多。


    白豌緩步撫了撫淩書墨的臉頰,豎著耳朵:“我聽到洞穴裏麵有水滴聲,一定有水。”


    “那我去給大人弄一點來退熱。”阿硯點了點頭,從其手中接過了白布條,朝裏走。


    估摸著時間漸漸過去,可是人卻半天沒有回來。


    整個洞穴,有些陰冷刺鼻的土味。


    白豌摸索中解開淩書墨的衣衫,低頭用自己的隨身畫冊當作風源,扇風散熱。


    但是這樣,仿佛杯水車薪。


    過了不知多久……


    幾人才終於聽到洞穴深處一陣腳步聲遠遠傳來,沒多久就臨近到了耳邊。


    白豌聽到熟悉的女聲低沉:“你們這是在害命麽!”


    四人雖在洞裏,這人實在看的清楚。


    原來林覆未死,還穿著衣衫,提著一盞火油燈,腳步雜遝,漸漸走來。


    此時,誰也問不出為何林府被火舌吞沒,這人還能活著,出現在這裏。


    阿硯握著沾水的布條:“我在取水時走到洞穴深處,在裏麵發現了林大夫,便告知了大人的事情。”


    白豌也顧不得自己盲的路都看不了,忍耐不住的站起身來。


    這人的手在半空中摸索著,低聲:“林大夫若是救他的命,我的眼睛可以不治。”


    林覆拿起竹竿遞了過去,避免盲人在洞裏再摔個好歹。


    但是,她聲音卻是壓低了:“老身從不食言,你的眼睛答應治,就不會反悔。”


    對麵人一下子被噎住,隻好點了點頭。


    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太多,誰也沒想到會是如此曲折。


    林覆一步步走到麵前:“幸而隻是較小短箭,中箭的地方也並非要害,還及時取箭上了藥!”


    她細細檢查了一番,示意周圍這幾人將其往洞穴深處抬去。


    阿硯背著淩書墨,白豌扶著拄著木棍腿傷的陳形意。他們一起朝前走,步履有些緩慢。


    方才還幽深黑暗的洞穴,深處卻越來越亮。等到黑沉沉長洞口之後,才恍惚間見到初具規模的石室。


    明顯可以看到,這石室中吃穿用度儲備十分充分,隻是有些悶熱的慌。


    仔細一看,原來石室一側有一個巨大的火窯。火舌在爐膛中燃燒著,算是給暮秋快入冬的洞穴,保障了暖意。


    白豌焦急的問:“可有水?!”


    林覆這才稍稍點頭:“有,旁邊有小的石室,你們把他抬過去。”


    這石室還真算個別有洞天之地,白豌小心翼翼的將昏睡的淩書墨放上床榻,盡量不磕碰到。


    阿硯便從外打來了水盆,恭敬的放在了床頭。


    林覆接過水,往裏麵不知倒了什麽藥粉便將其攪動的渾濁。


    然後,她取了方帕子沾水,反複清洗其肩頭傷口。直到淩書墨的眉頭緊皺,才倒了別的藥粉在傷口上。


    傷口雖小,但是血肉卻是切開泛著紅。


    白豌雖然看不到,卻也覺得心裏陣陣發緊,忍不住撫了這人額頭,發現燙了便隻能皺著眉。


    “你們等他退燒醒過來,老身去熬些藥。”林覆將銅盆放在一旁。


    “怎會是林大夫親自熬藥,那些藥童呢?”白豌問。


    這時候,所有人才注意到原本林府的那些藥童,包括她的那個神誌不清的夫君也不在。


    不過,林覆卻是沒有直接回答他們的話,直接扣住了白豌的胳膊。


    “還有,你的傷也需要上藥。”


    “啊?”


    白豌莫名其妙的應著,這才發現對方指出自己後頸,竟然也有一道袖箭劃過的血痕。


    因為傷的隱秘,大家又全心在淩書墨的身上。


    沒有人發現,這道血痕,它從脖頸後方皮膚向外一直滲著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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