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姑娘?


    衛藺麵不改色:“見過了,魏老夫人為人風趣,兒臣印象頗深。”


    有個宮女跪在貴妃榻尾,拿著美人錘正給主子鬆乏,一時力道沒收住,惹得昭儀娘娘怒罵兩句。


    “下去下去。”


    她接著對衛藺道:“本宮問的是魏姑娘,你關心她娘做什麽?”


    “兒臣不願欺瞞母妃,的確是對魏老夫人印象更深。”


    今日下朝回來,母妃就召他入宮去禦花園賞花,說芍藥開得熱烈,去了才發現太傅夫人同她女兒魏煙柔也在。


    他輕輕歎氣,索性將話說開了。


    “兒臣目前沒有娶妻想法,母妃也莫要給魏家姑娘期許,萬一耽誤人家或是叫旁人聽了去嚼舌根子,豈不是毀了她?”


    昭儀娘娘哼了聲:“本宮看上她那是抬舉她。”


    “總之,希望母妃莫要再做無用功,兒臣短時間內不會成家,況且皇兄都還自己一人,孩兒怎可到他前頭?”


    聽衛藺又談起衛徵,昭儀娘娘麵含怒氣。


    “你倒是博愛,天天記掛他一個瘸子。”


    “四肢健全的,怎麽老跟個殘廢比。”


    “母妃慎言!”


    衛藺神色冷峻:“皇兄是為了大乾才會入西羅為質,從而被折磨得落下腿疾,於公於私,他都是大乾的恩人,您難道就沒想過,若當年他不應,去西羅為質的,焉知是不是孩兒!”


    昭儀娘娘被驟然動怒的衛藺驚了一跳。


    她忽然發覺曾經還沒桌案高的小子早已長大成人,戰場把他磨成冷厲性子,沉聲怒言時隱隱散發君威,令人生畏。


    燭火不知為何滅了一盞。


    她擺手。


    “罷了罷了,你愛跟那賤人的孩子親近就親近吧,橫豎太子之位是你的,隻是別怪母妃沒提醒你——”


    她伸出嬌嫩手指,大紅色丹寇如血豔麗。


    “會咬人的狗通常都不叫,你搶了成王的儲君位置,人家表麵與你親密,背地裏可不知怎樣恨你入骨呢。”


    “這就不勞母妃提醒。”衛藺冷聲回道。


    “對了,本宮又讓人給你裁了幾身衣裳,回頭送到東宮去,你記得挑一件穿著,三日後來本宮這裏一趟。”


    “本宮那日約了魏家母女過來喝茶。”


    衛藺閉了閉眼。


    他想要再重複一遍自己對魏家姑娘沒有絲毫興趣,可知曉母妃脾性,因而隻是沉默片刻後起身行禮告辭。


    缺月暗淡,殘痕被雲遮得朦朧。


    衛藺踏進寢房。


    “三暮還未回來嗎?”


    “回太子殿下,尚未見他回來。”


    衛藺嗯了聲,習慣性摒退下人。


    心中生出一絲奇怪,三暮父親就在京郊,按理來說早該返回,他也不是貪懶懈怠之人……


    正思忖著,外頭通傳說回來了。


    他這才安心,掀起衣袍坐下讓人進來。


    門被打開又關上,燭火被扇得輕晃。


    三暮披著一身墨黑色外袍,整個人籠在裏麵,麵色有些蒼白。


    他今日與自己分別時,分明沒有穿這外袍。


    衛藺斂著眉,輕輕點了兩下桌子,沉聲命令外麵侍女太監離開。


    三暮露出慘白的笑,終於撐不住癱倒在地。


    他身負重傷,左臂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外袍被血洇透,裏麵穿著的深藍衣袍多處被利刃刺破。


    “怎麽回事!”


    “主……主子……”


    他曲起手指,鮮血因為顫抖而不住滴落,染紅衛藺身上月白錦衣。


    三暮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點了點衣襟處,口中喃喃:“去,去這個地方……桑、桑家……容家……”


    “三暮!”


    衛藺驚駭,顧不得許多,忙請人找太醫,又急匆匆把人抬到床上,親自剪了他衣裳開始簡單處理傷口。


    行軍打仗,哪有身上不挨刀的,他動作很是熟稔,稍微簡單處理一遍後太醫終於到了,等聽到他說性命無礙,衛藺才鬆一口氣,留人在此看顧,自己走進偏殿,顧不得洗漱,草草換下帶血衣物便往外走。


    上次受傷時桑眠曾說他剛回京中沒有培植勢力,其實不然。


    他身為太子,別說是父皇撥給他的暗衛,就是自己軍中收攏的高手侍衛也不少。


    不過漠北三年,那些暗衛隨他一起受漠北飛沙狂風之苦,好容易大戰告捷,他便把人都放了幾天假好好休息。


    尖銳哨響如同鷹唳,霎時間有三個黑衣男子分別從不同方向悄無聲息飛至而來。


    “主子有吩咐?”


    “你們先去這裏,多找幾個人,切莫輕敵。”


    三暮武功不差,能被傷成這樣,對方要麽人多勢眾,要麽武藝高強,甚至在他之上。


    幾人粗略掃過那用鮮血寫下的一串紅字,旋即領命而去。


    -


    桑眠再次醒來時,整個人已被牢牢捆在床上。


    她奮力掙紮也無濟於事,暗自懊惱自己太過大意。


    李聞昭放下杯盞,衝她彎起唇笑:“醒了?”


    桑眠不發一言,重重閉上眼睛,迅速思考對策。


    他既然沒有將自己嘴巴堵上,想來是早已把蘭亭苑所剩無幾下人都給支走,自己就算求救也不會有人聽到。


    李聞昭呷一口茶,慢慢走過來,卻並沒有看見桑眠臉上有自己預料中的驚慌。


    他語氣稍滯,苦笑一聲。


    “你向來是沉得住氣的。”


    “阿眠,要留住你,我真的是什麽臉麵都不要了。”


    桑眠眼睜睜看著他往茶水裏放了整整一包藥。


    他這是鐵了心今夜要同她洞房。


    手腕被勒出深痕,桑眠咬緊牙關企圖掙開。


    “李聞昭,你別逼我恨你。”


    “阿眠,你不會恨我的,我本不想這樣逼你,可是我別無他法。”


    “我們一起有個孩子,然後你放下仇恨,乖乖在侯府相夫教子好不好……”


    眼見他愈來愈近,桑眠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軟了嗓音道:“你既然這般低聲下氣,那……要圓房可以,但是我今夜的藥還沒吃,藥材在柳風齋,你去幫我煎了拿來可好?”


    “蘭亭苑的喝完了?”


    “是,你該知道若是沒服藥,那舊疾複發該是多麽痛苦,你也不希望洞房之夜,我痛得擾了彼此興致吧?”


    李聞昭皺眉。


    “反正第一回都是痛的,阿眠你忍一忍……”他話沒說完,拿著瓷盞的手卻緩緩落下。


    李聞昭抿唇,想起自己經曆過那宛如骨碎的痛意……


    見他猶豫,桑眠立刻柔聲繼續道:“我被你綁的嚴實,根本跑不了,況且我也想明白了。”


    “往後真有了孩子,就相當於有了倚仗,我於後宅便可舒心安穩,也沒有必要和離,去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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