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荔被這冷厲一眼駭得腿軟。


    大家麵麵相覷,不知太子為何下這趟渾水。


    大乾律例的確有這條,但是這就如同走路碰倒人需道歉一般,屬品行道德之列,哪裏能真上綱上線去深究,可是,偏偏他是太子,真要用這條律例治你,你也不能說什麽。


    “太子殿下言重了吧。”容衡眯起眸子看他,話裏已有隱隱怒意。


    武將就是蠢。


    要做未來天子,自然要討好拉攏容家這棵大樹,他偏偏反其道而行,又是查客棧又是當中刁難的,當真沒有一點腦子。


    衛藺好似知曉他心中所想似的,回以輕笑:“推己及人啊容公子,如果貴府長輩牌位被本宮失手摔毀,你想不想要本宮賠罪道歉呢?”


    容衡自然也聽出他話裏挑釁意味。


    這問題並不好答,若是回答不想,那便是不孝;若是回答想,那既然貴為太子都可以紆尊降貴道歉,容府一個小小嫡女又為何能跳出律例之外?


    “這樣吧,本宮也不是偏私之人。”


    衛藺繼續道:“方才聽聞這牌位是大娘子與容娘子爭執間不小心摔斷的,那不如就一起磕個頭賠個罪。”


    “就讓——”他漫不經心掃視一圈,手裏折扇往前一點,不偏不倚正對著桑眠。


    “讓侯爺來舉著牌位受禮吧。”


    桑眠有些恍惚,她覺得衛藺好像是在替自己出頭。


    心底暖意很快彌散。


    各取所需而已。


    “容娘子善心素來美名遠揚,怎麽這會反倒是非不分了。”


    “唉,各打五十大板已經是讓步了,容娘子跟大娘子就按照太子殿下說的做吧。”


    “是啊,畢竟毀長輩牌位這般蔑祖辱親之舉,實在有虧禮教。”


    容枝荔看向兄長,容衡皺眉,也是沒有法子了,即便他心裏瞧不上太子,可地位懸殊,怎可挑戰皇家顏麵。


    他看向衛藺,想起自己曾經遭過暗算,如今還沒能查出幕後之人,會不會是他……


    見這件事再無回旋餘地,容枝荔咬牙,隻得乖乖同李聞昭一起,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糗,她委屈萬分,起來後就在王氏身旁擦著眼淚,半分嬌縱之氣也沒了。


    丟掉的場子,王氏這個做姨母的自然要幫她找回來。


    她輕咳一聲道:“好了好了,方才叫大家看了笑話,不過既然說到死者,我突然想到我們侯府二爺曾被大娘子不小心害死,好似今日正是他冥誕呢。”


    桑眠唇角勾起,來了。


    就等著好婆母提這茬呢。


    尚書夫人緊緊皺著眉頭:“堯二爺不是突發惡疾去的嗎?”


    “是啊是啊,二爺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更有百步穿楊的好箭法,都以為是老侯爺後繼有人,不想壯誌未酬,英年早逝,可惜了。”


    夫人們皆附和,畢竟李聞昭沒被認回之前,侯府少爺唯有李穆堯一個,論起交情,在坐的少爺自然跟二爺更深。


    王氏歎息,“其實,並非是病死的——”


    她停頓片刻,像是不忍說出口。


    陳嬤嬤扶著老夫人,跟大家解釋道:


    “當年是大娘子身邊丫鬟不安分,膽子極大的給堯二爺下藥,還是那種又烈又猛的藥,纏著堯二爺折騰一夜然後就雙雙在床上咽了氣。”


    一片嘩然。


    大家看向“大娘子”的眼神立刻變了。


    “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所以我們府上瞞得嚴,各位莫怪。”


    堂堂平陽侯府二爺,這個死法的確為人不齒,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


    桑眠靜靜坐在一旁聽著旁人唏噓。


    二爺李穆堯她是見過幾次的,雖麵色冷漠也不熱絡,可懂禮守節,從未給過她難堪,反而在自己小娘擠兌她時,幫著說過幾句話。


    茶盞裏的水已沒有溫度,她低著眼,忽然覺得其實若論起襲爵,李聞昭比二爺差得遠了。


    周圍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早讓李聞昭招架不住。


    他看向桑眠,忽然明白她要做什麽了,心中隱有猶豫,片刻後還是咬牙道:“先說那丫鬟做的事情我不知情,就算我這個做主子的有錯,你們當初不是已經當眾打我二十板子了,還要怎樣!”


    二十板子?


    魏煙柔與母親換了個眼神,彼此都驚訝不已。


    還是當眾打得?


    這跟要大娘子的命有何區別!


    衛藺臉色愈發深沉。


    “讓大娘子當眾挨板子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就是啊,丫鬟自己心思不正,怎的能怪到大娘子身上。”


    眼看大家眼裏厭棄改為同情,王氏也坐不住了。


    “要論起這板子,其實打得也不冤,畢竟那個做出醜事的丫鬟曾寫過書信給二爺,上麵道大娘子鼓勵她將自己思慕二爺的感情說出來……”


    “王慧安!你放屁!”


    一道尖銳女聲帶著十足恨意破空而出。


    眾人望過去。


    “怎麽,看見我你很驚訝?”


    柳姨娘冷眼看著王氏臉色由白轉青,十分精彩。


    “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們看緊了莫要讓她出來搗亂嗎!”王氏壓低聲音質問身後嬤嬤。


    “是看緊了,這姨娘平日裏院門都不踏出一步的,誰知怎麽就忽然出現……”


    陳嬤嬤話沒說完,柳姨娘已走近。


    與王氏相比,她容顏還算姣好,頗得歲月偏愛,竟看不著一絲細紋褶皺,唯有幾縷發絲裏的霜色昭示她曾經失去愛子的痛楚。


    “你方才說,我兒子是被大娘子陪嫁丫鬟害死的?”


    王氏一愣,有些不解。


    當年要責罰桑眠之時,她柳姨娘不是叫的最歡甚至恨不能親手自己行刑來著,怎麽這會兒義憤填膺的好似另有隱情,難不成她發現什麽了?


    “是啊,妹妹也是在場審問過二爺房裏丫鬟的,也算知情人了。”


    “我當然是知情人,大娘子的丫鬟害死我兒子,讓他走得痛苦又不體麵,甚至死不瞑目,我恨死大娘子,恨不能飲血啖肉,送她下十八層地獄!”


    柳姨娘雙目通紅,幾乎是嘶吼著說完,眼角淚光瑩瑩。


    在座有孩子的夫人無一不被感染動情,卻見下一瞬柳姨娘麵色又歸於沉靜,譏諷道:


    “王慧安,你一定是抱著這樣的目的,指使下人害我兒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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