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府,俯蘭閣。


    容枝荔將賬本狠狠甩出去,“都幹什麽吃的,這月盈利怎的比上個月跌了將近一半?”


    楊嬤嬤將賬冊撿起,低聲勸慰:“姑娘別急,人們大都圖新鮮,剛開張肯定流水多些,這個月那妙羽齋風頭正盛,想必搶了不少客源過去,閑清閣收益下降也是正常的。”


    “妙羽齋……”


    她胸脯起伏,氣紅了眼。


    自己當初開扇子鋪前,曾經明裏暗裏查妙羽齋畫師,想要挖到自己手裏,可偏偏那個掌櫃的嘴比死鴨子還硬,愣是撬不出半個字,於是便使了點手段,本以為那鋪子一蹶不振,往後少了家競爭對手,不想竟然又重新開張,生意比之從前更好。


    什麽一樓填色小憩二樓貴賓的,還裝腔作勢往扇子上印妙羽齋招牌,真當自己是個碟子菜了,她阿兄隨便一家鋪子扯出來規模都比這大!氣派!賺錢!有名!


    那些個官家小姐也是眼皮子淺的,慣會隨波逐流。


    容枝荔越想越是不忿,她自然不肯接受自己比旁的鋪子差,思來想去,問題還是出在那畫師身上。


    “什麽名師弟子,根本就是技不如人。”


    “楊嬤嬤你回頭傳消息去閑清閣,就說將那個叫吳白的畫師月錢減少三十兩,這個月要還是比不過妙羽齋就接著減,什麽時候收益見好,什麽時候再給他調回去。”


    楊嬤嬤為難:“這……”


    她想說這會不會過分了些,可看容枝荔憤怒神色,便搖搖頭下去了。


    適逢侯爺過來,她癟癟嘴訴一番苦,李聞昭將人安撫好,這才傳晚膳。


    “閑清閣事忙,枝枝記得也要常去翠華庭看望母親。”


    “先前去呆了好一陣子呢。”容枝荔夾起一塊嫩魚肉放到他碗裏,歎氣道:“隻是母親病得越發重了,總有七八個時辰裏都是睡著的,精神不濟,連說話也沒有力氣。”


    “好在後宅還有祖母暫時料理,不然我真是要忙不過來。”


    李聞昭沒聽見她後頭說的什麽,隻望著碗中魚肉出神,不可避免想起桑眠。


    桑眠是很討厭吃魚的。


    想起自己換身之時被容枝荔灌下一整碗魚湯時彎腰惡心直吐,好似又湧起一股反胃,他皺眉停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夫君才吃了一點,怎麽就飽了?”


    容枝荔蹙眉,“是不是我方才說母親病況,惹得夫君心裏難受?”


    李聞昭沒否認,視線從她腰間佩戴著的平安符上一掃而過,低聲說近日衙門事忙,讓容枝荔多往翠華庭去陪陪母親。


    “要不要再請個大夫來看看?”


    “不必,上回那我找來那太醫也明確說過母親是心氣鬱結,要好生調養,起碼半年才能恢複。”


    容枝荔憂心忡忡點了頭。


    “都怪那姓桑的!”


    王氏曾經把換身內情說與容枝荔聽,所以她對於此事知曉,還懊悔曾經對換成桑眠身子的李聞昭惡語相向,因此更加乖順,對於夫君言聽計從,連他新抬了一房姨娘,接連寵愛幾日,也沒有鬧什麽。


    “大娘子,侯爺。”


    桃喜進來,略顯躊躇,似是欲言又止。


    “窈娘她有喜了。”


    -


    晚風吹起塵土,桑眠彎著腰,不敢抬手揉眼,她眯起眸子緊盯鞋麵,盡可能扮演著小太監形象,唯恐惹人注目。


    密密登登腳步聲四起,混合兵將揮舞兵器的破空風聲,聽得桑眠大氣也不敢出。


    這裏是京郊大營,一個公公進來其實非常惹眼。


    有人問是做什麽的,九思冷冷道乃是宮中來傳話的。


    桑眠亦步亦趨跟著九思,直至到了最裏麵的營帳。


    九思在外頭往裏看了一眼,低聲道:“主子眼下在忙,姑娘且先等等。”


    一架高有一人那麽高的炭火正在熊熊燃燒,桑眠就立在那火旁,被熱意烘烤,矮小影子隨著劈裏啪啦火舌跳動。


    “糟了。”


    她心中暗道不好,來的匆忙,忘記喝那藥了,怕是一會兒會舊疾複發。


    雙腳穩穩紮在地上,桑眠沒動彈,她今日是一定要見到衛藺。


    也不知是不是芸娘的死給她打擊太大,桑眠眼下對於留在身邊的人格外珍惜,桑藍的病,她是一定要治的,如果沒能抓住此次機會,那桑藍很可能會如同其他大夫所說那般,癡傻活不過二十。


    腰間隱隱作痛,桑眠抿唇,盯著鞋麵就那麽執拗的等著。


    直到裏頭出來個人,似乎穿了重重鎧甲,從桑眠身旁經過之時冷硬鐵甲摩擦,錚錚作響,莫名緊迫。


    九思把桑眠帶進去,衛藺捏著眉心瞥過去一眼,倏地擰起眉。


    “怎麽回事?”


    桑眠低垂著眼,膝蓋一彎便跪了下去。


    “不關九思的事,是我逼著他出現讓他帶我來找你的。”


    衛藺沒意外她察覺到自己在來遲附近安插了暗衛,但也沒說話。


    九思悄悄離去,步子頓了頓,又回到營帳前把守著。


    “你來找我做什麽?”


    桑眠鬆氣,她總覺得衛藺不以太子自稱時便是好說話的時候,因此大膽抬起眸子:“求您讓大夫繼續替桑藍診治。”


    他微怔。


    桑藍每十日都要施一回針這他是知曉的,想起溫舒懷那個促狹眼神,衛藺便明白幾分。


    他坐下去,喉間意味不明嗯了聲。


    桑眠拿不準這意思,但本就是抱著決心來,因此並不扭捏,跪著過去他膝旁,顫抖著解開盤扣,“夜色、夜色太涼,我方才在外頭站了許久……”


    說的話明明勾人得緊,巴掌大的小臉上卻滿是視死如歸的清倔。


    “太子殿下行行好,幫、幫……我暖一暖可好?”


    她帶著他手從半敞開的衣領滑進去。


    確實很涼。


    衛藺呼吸一沉,眸子裏暗色翻湧,淡淡將手抽出來,不帶一絲留戀。


    “她不會這樣。”


    桑眠狠了狠心,笨拙翻身上去。


    那坐榻本就隻能容下一人,她手腳並用,幾乎在攀在男人身上,偏生眼神認真,“太子殿下告訴我她會怎樣,我定能照做。”


    紅梅輕顫,燭火搖晃。


    衛藺麵無表情:“你真是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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