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川瀾眼神放空,呆滯出神,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他們兄弟從小到大幾乎沒吵過架,這好像是第一次……


    一旁,宋川雲看著江韻柔,又看著自己的兩個哥哥。


    他一開始不知道別的,但是他相信他媽。


    事實證明,他媽就是對的,而小妹是騙人的。


    這個小妹,他也才接觸,為了她,金枝玉葉的自己一回來就去蹲了好幾天局子。


    可是現在,他好像濾鏡碎了好多。


    小妹,原來並不是那樣一個讓他奉為完美的人。


    為了不失去他們的關心和寵愛,所以一直裝病?讓三個哥哥守在病房擔驚受怕?


    三哥暴怒,因為受到了欺騙,作為醫生本人受到了欺騙。


    宋川雲蹙起眉,抿緊唇,看著撲在大哥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江韻柔。


    好似理智回歸,也冷靜許多了。


    彼時,餐廳外麵。


    宋川音出來了,沒有打車沒有讓人來接,就是這麽漫無目的的走著,茫茫無所終。


    方才在包廂內的生氣,這會吹著晚風差不多吹的腦子清醒了,開始反思自己。


    小妹騙人,可他自己也有錯,他過於輕信他人,哪怕對方是他親兄弟;


    還有他為什麽這麽生氣,因為感覺自己就是個笑話,非常可笑的小醜,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作為一個從業好些年的醫生,他連自己的職業水平都懷疑了,就是不懷疑小妹裝病。


    被騙,被嘲笑,都是他活該。


    宋川竹雙手捂著臉,閉上眼睛。


    他又想起來最為羞辱的一次——


    他當著所有中西醫專家的麵怒斥江晚是個江湖術士,結果對方現場救活了那個即將被死神帶走的老人。


    這點不能怪江韻柔,是他自己,有眼無珠加上過於衝動。


    醫生的道德感讓他遇見“假醫騙子”第一時間就要拆穿,不能讓對方為非作歹,可是……


    江晚就是會醫術,她就是救活了人,她經手的疑難雜症的病人,全部都能好。


    宋川音放下手,深呼吸,低垂著頭看向地麵。


    江晚當時幾針就把爺爺的內痰給治好了,為什麽他不信呢?還把人給趕了出去。


    第一,江晚和小妹的宿仇,刻板印象太深了,就認為江晚這種人是毒婦,不可能會醫術。


    第二,二哥說她是騙子,先騙了墨家,再到處招搖撞騙。


    所以哪怕他看見了墨奕珩站起來,他跟二哥都能懷疑是江晚的作案團夥運作,真正的高人在背後,江晚是出來賺噱頭的。


    加上宋氏公司遭受打擊,他甚至認為墨家在背後推波助瀾,包庇騙子,想吞並宋家。


    而現在,真相都揭開了。


    公司的事,墨家沒參與,是江晚獨立複仇大哥;


    醫術的事,沒有背後高人,江晚自己就是那個高人。


    再現在,小妹裝病,當時他全盤接手,過於擔憂和生氣,以至於放大百倍千倍病情。


    他想起來了,小妹當時受的傷,連內傷都不算,確實被踹了,不過也就是疼痛修養幾天就好了,下腳的人根本沒有往死裏打。


    宋川音抿緊唇,腦子清醒,清明。


    他拿出來手機,下意識的想撥打江晚的電話,打出去了,而後自己回神,心驚膽戰。


    他要跟江晚說些什麽?說他看清了一些現實?說他確實承認她的醫術高超?


    宋川音咬牙,他說不出來,因為羞恥難當。


    從小當豪門闊少爺,長大當醫生,他有自己的極強自尊心,無法開這個口。


    他欲掛斷,想逃避,但大腦的另一個聲音又讓他直麵麵對,因為目前能救爺爺的隻有江晚。


    忍著羞恥心,忍著麵子尊嚴被嘲笑,他看著手機頁麵,靜待對方接通。


    做好一切心理準備,深呼吸,打好腹稿,默背……


    電話接通了。


    “江,江晚,是我,宋,宋……”宋川音開口就是結結巴巴,完全說不出來一句流利的話,然而對麵回應他的是機械音:


    “你好,我現在忙,請語音留言,我會抽空撥打回去。”


    宋川音卡殼了,他看著手機頁麵,聽著機械聲重複說了一遍又一遍。


    語音留言,他要留嗎?


    留吧,語音要比直麵的說好,反正江晚會聽見的。


    知道對麵沒人,宋川音緩緩呼氣,開始說著自己的腹稿。


    他準備的其實隻有幾句話,但說出來就變成了好多,直到最後結束,他發現自己竟然自言自語說了五六分鍾。


    “抱歉,我說了很多廢話,請你見諒,我道歉是真心的。”宋川音最後道。


    他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停了好幾秒,還是按了掛斷鍵。


    說的不少了,盡管有重複的,但又覺得少,又不好意思再打過去。


    他靜靜等待對方的回複和來電,這番說出來後,他的心情好很多了。


    想了想,又給三嬸打了電話,他要再次詢問當初江家發生了什麽事。


    那邊華箏聞言隻覺得奇怪,還陰陽怪氣道:


    “怎麽,你們不是隻聽你們想聽的?就算真相在眼前也不認?”


    “對不起三嬸,這回我會站在客觀角度上來看待的。”宋川音抿唇說,老實認錯,態度誠懇。


    華箏很聰明,宋川音這變化也太大了,要知道先前他們兄弟四個可是紅溫了一樣,死咬江晚不放。


    “你們找江韻柔對峙了是吧?”華箏問說。


    宋川音沉默沒回答。


    華箏沒聽到動靜,就知道自己說對了,繼續道:


    “然後發現她就是裝病騙人,把你們給騙的團團轉。”


    宋川音再次沉默,頭也低了下去。


    華箏那邊歎氣一聲,讓他來找自己,因為有證據宋川音才更能信。


    餐廳頂樓,高級包廂。


    江韻柔哭了好幾個小時,眼淚都哭幹了,最後裝睡過去,把宋川竹還有宋川瀾給心疼的不行,送她回家。


    路上,她還在“囈語”,請求他們原諒自己,說她知道錯了。


    宋川瀾握著她的手,低聲懇切說:“我們沒有要怪罪你,韻柔,我們懂,你這是沒有安全感。”


    他說了好多,也不管小妹能不能聽見,隻表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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