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思想之術去抗衡土地革命手段的抉擇,簡直就是一場步步驚心、險象環生,甚至勝率渺茫到極致的豪賭。


    一方是在年輕讀書人的心田裏,精心埋下希望的種子。


    這是一種如同涓涓細流般溫潤而悠長的策略,寄希望於知識的啟迪與理念的浸潤,讓那一顆顆年輕而熾熱的心,在思想的廣袤天地中萌發出嫩綠的芽苗,成為推動未來社會變革的潛在生力軍。


    這恰似春夜喜雨,無聲無息地滋養著大地,孕育著未來的勃勃生機。


    另一方卻是鼓動所有未曾沐浴過書香的底層百姓,掀起一場近乎瘋狂的造反浪潮。


    這種方式粗暴而激烈,瞬間點燃了他們內心壓抑已久的怒火,使之如洶湧澎湃的怒濤,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擊著現有的腐朽秩序。


    然而,這就仿佛是一場無法掌控的狂飆風暴,充滿了無盡的變數與巨大的風險,稍有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如果隻看短時間,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顯然對方的手段不僅是一劑猛藥,還是見效最快的藥,即使是副作用極大的毒藥。


    黃權的辦法不僅見效慢,還不一定能夠治療短時間內的比如“大出血”外傷問題。


    而黃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向天下人揭露,均分田地免田賦一策,隱藏之下的驚天騙局!


    這也是黃權抵禦流民亂匪的最直接、最有力的口號與手段。


    他決然不想重蹈以往那些亡國之君的覆轍,不想讓自己的聲音被那高高在上的朝堂所阻隔,無法傳遞到普羅大眾的耳中!


    他不甘心被那一群屍位素餐的文武百官生生隔絕了與普通百姓之間的交流。


    哪怕,這樣的辦法,見效慢一點,黃權也願意穩紮穩打下去。


    花伶他們缺的是沒有輿論宣傳陣地,而黃權有!


    來自平行後世的黃權,在被人稍微提醒一下後,立馬就意識到自己曾經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他忘記了做任何事前,必須先要掌控話語權!


    輿論!


    是一把永遠都好用的隱形利刃!


    當愷陽先生依次寫下那三人提煉出的大致相同的思想主張時……


    黃權的心情猶如乘坐著一艘在波濤中起伏的小船,從最初的激動澎湃,到最後剩下的尷尬與沉思。


    第一條,反對宋明理學,提倡唯物主義思想。


    這個黃權舉雙手讚成,空談誤國!一切理論必須建立在正確的唯物史觀之上。


    第二條,反對皇權至上主義。


    這條黃權可以妥協,十年二十年後,假如還沒有亡國,大不了自己退一步就是了。


    第三條,反對浮誇空談的,講求經世致用。


    實用實踐主義啊?


    這黃權有什麽好反對質疑的呢?


    必須支持!


    第四條,倡導均田說與“工商皆本”說。


    又要均田地?


    不過好在沒有免賦稅……


    如何合理的分田地,怎麽分,分誰的?


    黃權有自己的目標,而益王和李君集正在為這個目標一步步地嚐試與探索,至於最終的結果如何,黃權唯有懷著忐忑的心情,靜靜地等待。


    這種事,暫時先壓一壓,黃權也必須讓這三人緩一緩提。


    時機還尚未成熟。。


    提早了,簡直是和流民亂匪們花伶他們玩對對碰,容易導致民眾出現思想上的混亂與無序。


    該如何說服這三人呢?


    或者說,黃權該怎樣將這三位才華橫溢的文人變成自己的口舌,為自己的理想搖旗呐喊呢……


    三人的思想主張總之提煉出來以後,有三個中心,是黃權決定必須支持他們並重點推廣的。


    實用主義!


    商農並重!


    人本主義!


    其中人本主義,暗合黃權的人權思潮,隻是內容可以商量商量一下,互換探討,取長補短。


    文人,應該不至於太執拗吧?


    黃權看著眼前的三個熠熠生輝的人名,心中卻並不是很有十足的把握將他們折服。


    王而農。


    顧寧人。


    黃太衝。


    三人之中,若能得其一,黃權便有信心掌握絕對的主動權;倘若三人能夠攜手同心,黃權便能在輿論的戰場上呼風喚雨,縱橫馳騁。


    就算形容黃權未來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並不為過。


    一時之間,黃權有些為難和困惑。


    “三人來,皆大歡喜。二人來,美中不足。一人來,其餘二人亦可投稿而用之。”


    愷陽先生簡單的一句話,讓黃權豁然開朗!


    對啊!


    他們早前已經用慣了邸報,也都知曉全套的流程。


    邸報被黃權刻意打壓沉寂了之後,黃權不相信他們不懷念!


    同時,邸報本身也要進行一定的改革……


    “先生可否給朕說說三人,朕該如何去做?”


    很顯然,黃權想試著和這三人接觸一下。哪怕不成功,哪怕曾經因為各自立場不同而有所衝突,甚至血火相見。


    黃權願意放低姿態,隻要目標能夠明確的實現,一時的個人委屈又有何妨?


    文人,尤其是這個時代的文人。


    麵對死亡可能缺乏傲骨,可麵對不涉及死亡的理念之爭,他們鐵骨錚錚。


    黃權對於這三人,沒有打算以勢壓人。


    他需要這三人的筆杆子,以全身心的投入,換來民眾的思想覺醒。


    愷陽先生點點頭。


    “皇上不妨先與王而農接觸一二。此人思想之璀璨,雖年齡尚顯年輕,卻立場堅定而昂揚!最關鍵一點,他不是出自江南世家,乃出自兩湖。皇上或許可以以家國天下情懷以打動之。”


    “顧寧人,本是浙黨書社骨幹,在皇上對江南士紳和舉幡打壓中,險些喪命,是故他對宦官權貴頗有微詞。然他事母極孝,又因他本是過繼之子,他的嗣母待他如同己出,其母本人頗有大義!皇上可以以此為切入點,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當有結果。”


    “剩下一人,老臣認為皇上可以略微嚐試接觸,也需做好被拒絕的準備。老臣猜測,即使他願意出山輔助,也多有坎坷。”


    愷陽先生話沒有說完。


    黃權大概猜測了一下,“難不成他也是書社成員?”


    愷陽先生點頭,手撫胡須繼續說了下去。


    “先皇在位時,此人父親乃是浙黨江南書社名士,死於朝廷黨爭閹人之手。”


    黃權有些納悶。


    “先生,他父親死於先皇黨爭時期,與朕有何幹係?”


    愷陽先生輕輕的神秘中笑了一笑。


    “他的恩師,不僅在江南世家大族的名單之中也在浙黨書社頂層名人名單之中,他的恩師正好賦閑在家……”


    黃權一下臉色變得極為尷尬。


    這,還真跟他有關係。


    亂刃之下,哪能一一分辨忠奸,他也不能未卜先知啊!


    這,隻能說是誤傷……


    一時之間,黃權臉色變得猶如豬肝色。


    “皇上多慮了,他的恩師雖在名單之中,卻也並未參與任何江南禍事。他理念雖然有別於當時,卻更忠心於陛下與朝廷。是故如今他已經被老臣重新啟用於陪京廟堂之上,皇上也是同意的。”


    愷陽先生這話說的,實在過於大喘氣,讓黃權心裏呦呼一下,又提了起來,沒有誤傷就好。


    “先生……不對啊……那朕直接讓他恩師修書一封……”


    “沒有那麽簡單。”


    愷陽先生又是一口大喘氣,讓黃權的心再一次揪了起來。


    “此人是年輕一輩中,少有文武兩全才。他的二位弟弟也是江南地區的才子……”


    “難不成,他的弟弟們,參與了那兩次書生舉幡活動……”


    黃權疑惑中插了一句。


    愷陽先生這一次沒有再搖頭,隻是安靜的看著黃權。


    是有點棘手。


    但是如果眼看著一個文武全才,從自己手心裏溜走,黃權也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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