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皇後端著一碗熱乎的熗鍋麵回來,朱重八朱皇帝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


    馬皇後一邊笑著給朱重八朱皇帝剝蒜,一邊笑著問道:“那個姓楊的知縣,你打算怎麽辦?”


    朱重八朱皇帝咽下麵條,又接過蒜咬了一口,然後才望著馬皇後說道:“咱剛讓翰林儒臣修了《女誡》,說後宮不許幹政,你這就問起咱打算怎麽對待一個七品知縣?”


    馬皇後娥眉倒豎,望著朱重八朱皇帝“嗯?”了一聲,朱重八朱皇帝又立即嘿嘿笑了兩聲,十分從心的說道:“你看你,咱不過就是這麽一說,你還真不經逗。”


    嘻皮笑臉的認了慫,朱重八朱皇帝又十分自然且萬分熟練的轉移話題:“對於那個姓楊的知縣吧,咱標兒說要察其言,觀其行,那個姓楊的知縣咱打算先好好磨一磨,讓他在寧陽縣再當上幾年的知縣。”


    朱重八朱皇帝一邊稀裏呼嚕的吃著麵,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要是他真心向著咱大明,以後也能堅守本心,好好對待百姓,那咱就好好用他,以後把他留給咱兒子,無論他是圖名聲還是圖錢財女色,咱都能給他。”


    “要是他以後貪腐害民,那該殺還是得殺,尤其是像他這種有才能的,做起惡來可比一般的貪官更惡,百姓受的苦難也就越深,咱不能把這種禍害留下來給咱兒子”


    “至於這一次,”朱重八朱皇帝咬了一口蒜,把嘴裏的麵條順下去,然後接著說道:“標兒說不如賞他幾錠銀錁子,再賞他幾本書,下旨勸寧陽縣的百姓耕種,咱覺得標兒這個想法不錯。”


    “不過,標兒畢竟還是年輕,有些事情難免想的不夠周到。”


    “你就說那寧陽縣的百姓,他們需要咱這個皇帝下旨勸他們好好耕種?去球的吧,那蒙元的韃子皇帝也曾下旨勸課農桑,結果呢?他就不尋思尋思,這天底下哪個老百姓是需要皇帝下旨才會好好耕種的?”


    “咱打算讓人以標兒的名義,給寧陽縣的百姓分撥一批種子和農具,像什麽麥種、豆種、菜種還有鋤頭、筢子、鐵鍬、鏵犁,這些東西才是人家老百姓真正需要的,有這些東西,你皇帝就是不下旨,老百姓自己也會老老實實的耕種。”


    說到這兒,朱重八朱皇帝忽然停下筷子,瞪著眼睛望向馬皇後:“你可不許告訴你兒子啊,那個混賬東西,今天還敢跟咱頂嘴,真是反了他了!”


    正在用團扇給朱重八朱皇帝扇著風的馬皇後噗嗤一笑,笑完之後又翻了個白眼,說道:“行行行,我不告訴標兒,行了吧?瞧瞧你這德行,好的時候是“咱兒子”,不好的時候就是“你兒子”,好賴都是你有理是吧?”


    朱重八朱皇帝沒敢回嘴,嘿嘿笑了一聲後又繼續稀裏呼嚕的吃起了熗鍋麵。


    在朱重八朱皇帝的眼裏,天下最好吃的莫過於馬皇後烙的餅,第二好吃的就是馬皇後下的熗鍋麵,其他的都隻是用來裹腹的,好吃不好吃的根本就不重要。


    ……


    楊少峰楊大知縣最近的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


    麥子的收割速度比楊少峰原本預估的還要快一些,自從楊大知縣說要盡快完成收割以後,隻是短短兩天的時間,寧陽縣八社十六閭的百姓就搶收完了所有的麥子。


    但是搶收的速度快,也就意味著麥子的產量低。


    整個寧陽縣八社十六閭的土地,收上來的麥子隻能勉勉強強讓百姓吃到秋後,就這還得是把麥麩和麥糠全算上才行。


    麥麩那玩意兒還好一點兒,是麥粒經過磨粉機切割、碾壓後剩餘下來的一層薄膜,就算口感再怎麽差勁也總歸是麥粒本身的一部分,多少還能算得上是糧食。


    可是麥糠那玩意兒是特麽麥粒加工過程中被剝離下來的麥皮層,本身的性質和草差不多,正常情況下都是拿來喂牲口喂雞用的,現在可倒好,因為麥子欠收,百姓不得不把麥糠也算進糧食裏,等以後曬幹了再磨成細粉摻到麵粉裏吃!


    這樣一來,中間就出現了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原本應該存儲下來,等秋後和豆餅、青儲飼料摻一塊兒喂牲口喂豬喂雞鴨的麥糠被百姓磨成細粉當成糧食吃,秋後就沒有足夠的麥糠去喂牲口。


    實際上,寧陽縣的百姓之所以很少有人養雞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糧食欠收,官府催收盤剝無度,百姓不得不跟牲口搶麥糠當口糧。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首先就是要給百姓找到足夠的糧食,讓百姓把麥糠留出來給牲口雞鴨之類的禽畜當飼料,其次還要去其他地方想辦法購買一批麥糠、稻殼,這樣才能夠保證各類禽畜在入冬之後還能有足夠的飼料可以吃。


    暗自琢磨了大半天,楊少峰幹脆讓人喊來了跛五。


    楊少峰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等過了芒種,還要麻煩跛五哥帶幾個新來的兄弟們去一趟兗州府、濟南府,想辦法多買些糧食和麥麩、麥糠回來,尤其是麥麩和麥糠,最少也要按著咱們養雞場、養豬場還有畜牧場的那些牲口來買,能多買到一些最好。”


    想了想,楊少峰幹脆回屋子裏把常遇春和徐達給的那幾錠銀錁子全拿出來,塞到跛五手裏:“這是七十兩銀子,其中五十兩拿來買糧食,剩下二十兩拿來買麩糠,有了這些,應該就能撐到秋後了。”


    跛五瞧了瞧手裏的銀錁子,又瞧了瞧楊少峰:“縣尊,這些銀子是徐相和常平章給您的,您拿來給百姓買糧食?”


    楊少峰嗯了一聲,說道:“銀子這破玩意兒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寧陽縣又沒有什麽能花錢的地方,就算存的再多,不也是一堆死物?”


    “可是百姓不一樣,沒有糧食和麩糠,百姓就沒辦法撐到秋後,就算勉強撐下去,秋後也沒辦法養雞養豬,隻能像以前一樣苦熬過去。”


    “百姓窮的叮當響,本官這個寧陽縣的知縣又上哪兒去收賦稅?那個養雞場裏的小雞崽,以後養豬場裏的豬肉,本官又賣給誰去?你可別忘了,養雞場、養豬場那可都是本官自己置辦起來的。”


    “想賺錢嘛,怎麽著也得先讓百姓富起來,讓他們手裏有幾個錢了才能從他們身上賺錢。”


    跛五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是也沒有再辯駁,隻是老老實實的收下銀錁子:“縣尊放心,小的一定買回來糧食和麩糠!”


    楊少峰點了點頭,忽然話鋒一轉,問道:“跛五哥跟劉氏怎麽樣了?可定下什麽時候辦酒席了沒有?”


    跛五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在衣襟上來回蹭了蹭,吭吭哧哧的說道:“那個,那個……兄弟們都還沒有成家,小的也不好直接定下。”


    楊少峰滿是鄙夷的瞥了跛五一眼,嘲諷道:“你們就這麽慫?虧你還口口聲聲說什麽戰場上廝殺下來的漢子,簡直丟人。”


    但是楊少峰楊大知縣的嘲諷並沒有什麽鳥用。


    以跛五為首的這十幾個衙役,讓他們砍人那是一個比一個厲害,但是讓他們去泡妞把妹就一個比一個慫,吹牛皮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能扯,一看到小寡婦就吭吭哧哧的半天憋不出個屁來。


    這不行啊,要是再讓這些蠢蛋一直拖下去,我堂堂的寧陽縣知縣大老爺還能吃得上他們的酒席嗎!


    暗自琢磨一番後,楊少峰楊大知縣幹脆對跛五說道:“左右離著芒種也還有一段時間,兗州府和濟南府的百姓也未必就開始收麥子,買糧買麩糠的事兒也得晚兩天,正好本官這幾天也沒什麽事情,跛五哥先陪我在縣城裏轉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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