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瓊自然不知道楊少峰楊大知縣心裏想的那些彎彎繞,更不知道楊少峰楊大知縣甚至已經把主意打到了老朱和小朱的身上。


    如果說吃蝗蟲需要打廣告,這世界上還有比老朱和小朱更適合打廣告的人選嗎?


    沒有!


    老朱和小朱才是大明時期代言界的天花板,楊少峰楊大知縣連廣告詞都想好了——寧陽縣蝗蟲,皇帝和太子吃了都說好,你值得擁有!


    可惜的是,楊少峰楊大知縣也僅僅隻是在心裏想想而已,畢竟老朱和小朱遠在南京,就算老朱馬上要去河南巡視,也不可能專門跑到寧陽縣來吃一頓蝗蟲,更不可能給楊少峰當什麽蝗蟲代言人。


    正當楊少峰楊大知縣暗自惋惜時,跛五卻湊到了楊大知縣身邊,低聲道:“縣尊,這旱也旱了,蝗蟲也起來了,那這個湖……”


    “繼續挖!”楊少峰根本就沒有絲毫猶豫:“告訴各社各閭的社長閭長們,在不耽誤莊稼的前提下,這湖必須給我接著挖,挖完城東的去挖城南的,挖完城南的挖城北的。”


    “他娘的,誰知道老天爺今年旱完了明年還旱不旱?要是不旱了還好說,萬一要是接著旱,有這四個人工湖在,百姓們就能保住收成。”


    楊少峰楊大知縣可是記得清楚,大明正處於小冰河時期,雖然不記得具體是從哪個皇帝開始的,但是提前做好準備,總比一點兒準備都不做要好。


    跛五當即拱手應下,站在楊少峰楊大知縣身邊的王瓊卻微微歎息一聲:“楊知縣,下官在寧陽縣逗留的時間已經不短了,眼下也是時候回京複命,順便把寧陽縣幹旱和蝗災的事情也報給陛下和太子殿下知曉。”


    ……


    返回京城的時候,王瓊沒有再像來寧陽縣時一樣跟著大隊人馬走,而是自己騎了快馬先行,讓當初和自己一塊兒來的民壯們自行回京。


    等回到京城,王瓊便直接去了詹事府應卯,接著又求見了太子朱標,呈上了一份在路上休息時寫好的奏本。


    朱標一邊翻看奏本,王瓊一邊根據朱標翻到的頁數加以說明。


    “臣初至寧陽縣時,曾被一刁婦言語所誤,以至於誤會楊知縣乃是個橫行暴斂、欺壓百姓的狗官,後來行至人工湖處才得以知曉內情。”


    “所謂人工湖乃是楊知縣組織百姓於寧陽縣城西十裏處挖湖,湖長五十丈,寬三十丈,最深處差不多有三丈深,靠近湖邊最淺處也有三尺左右,楊知縣稱之為大明湖。”


    “楊知縣命寧陽縣百姓日夜不停挖渠,其渠名曰太子渠,自大汶河取水入湖蓄水,使百姓於幹旱之時亦有取水澆灌之處,不至顆粒無收。”


    “臣歸之時,寧陽縣幹旱之象已現,蝗蟲已經蛻去一次皮,楊知縣命人驅使鴨子啄食蝗蟲,打罵眾社長、閭長後又親自燒了兩隻蝗蟲幼蟲吞下,說蝗蟲是蝗神賜給百姓的肉食。”


    “……”


    陸陸續續把一路上的見聞以及楊少峰楊大知縣的所作所為都向朱標說了一遍,王瓊又做出了最後的總結:“以臣觀之,楊少峰其人行事雖多有狂悖之處,然則確實心向我大明,且心裏裝有百姓,非是那種殘酷害民之輩。”


    朱標點了點頭,王瓊又從衣袖裏取出一份戶口簿,呈到朱標麵前:“殿下且看,此物乃是楊知縣所製,上麵記錄了一戶人家的丁口數量、生辰、年紀、住地、祖籍、所擅長之事、家產與田產多寡,地方官員以此治民,易如掌上觀紋。”


    朱標放下手裏的奏本,伸手接過戶口簿翻開打量幾眼,忽然哈哈笑了一聲:“不錯,果真不錯,無怪乎父皇說他值萬金、百萬金,單憑這一份戶口簿,其價值又何止百萬金。”


    安撫誇獎了王瓊幾句,朱標幹脆帶著戶口簿和王瓊寫的奏本去尋了朱重八朱皇帝。


    “不易啊。”


    朱重八朱皇帝看過奏本,又聽過朱標的複述之後,先是長長的歎了一聲,接著又對朱標說道:“無論那姓楊的知縣是否早有準備,也不管他寧陽縣秋後是否顆粒無收,朝廷該有的賑濟還是要有的。”


    朱標點了點頭:“是,孩兒記下了,回頭會讓人將準備好的糧食撥往寧陽縣。”


    朱重八朱皇帝嗯了一聲,又拿起奏本翻看幾眼後忽然冷哼一聲:“想不到,區區一個鄉間老嫗,竟險些壞了一個七品知縣的名聲,有意思,有意思。”


    朱標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是,此事也給孩兒提了個醒,以後萬事都不可偏聽偏信,須得斟酌再三,多方求證,才能做出決斷。”


    朱重八朱皇帝這才嗯了一聲,又指著奏本說道:“那你看出那個姓楊的知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麽?”


    朱標低頭琢磨一番,最終卻是微微搖頭:“看不太明白。”


    “說他不貪財吧,他時時刻刻想著把養雞場的雞賣給百姓,可要說他貪財吧,他又舍得把徐叔父和常叔父賞給他的銀子拿出來,幫著那些婦人開了包子鋪,他自己還經常說要從百姓身上賺錢,得先讓百姓富起來才行。”


    “說他不好色吧,他跟王瓊說也想天天勾欄聽曲,王瓊說看樣子不似作偽,可要說他好色,寧陽縣婦人他卻一個沒碰,百姓強塞給他一個侍女,結果他就隻讓侍女給他端茶倒水,至今還沒有成家。”


    “說他好名吧,他對老嫗汙他名聲的事兒全不在意,可要說他不好名,他又說什麽公道自在人心。”


    朱標伸手撓了撓後腦勺:“其實孩兒不怕他貪財好色好名聲,也不怕他酒色財氣樣樣不沾如聖賢,無論是哪一種,孩兒都能想到應對之法,無非就是前者用,後者防。唯獨像他這般的,處處都與他人不同,處處透著別扭,孩兒一時間還真看不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正當朱標暗自頭疼時,朱重八朱皇帝卻嗬的笑了一聲:“你啊,還是太年輕——就像你上次說的那樣兒,你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看透看不透的又有什麽關係?隻要能為你所用就好。”


    略微頓了頓,朱重八朱皇帝又補充道:“咱再教你一個乖,那就是有人可以誘之以利,有人可以驅之以名,但是也有些人不為名利所動,這種人你不能跟他談什麽名利,那你就跟他談交情,要是談交情還不行,嘿嘿。”


    嘿嘿笑了一聲後,朱重八朱皇帝幹脆岔開了話題:“讓戶部往寧陽縣運糧食吧,畢竟咱爺倆兒已經承諾過的事情,不好食言而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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