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孝鎮這個名字是有點奇怪。


    但是換成不笑鎮,更奇怪了好吧?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似乎從他們進入鎮子開始就沒見人笑過。


    那對反目成仇的母子自然是不必說了,到了何家,管家很是嚴肅穩重,何老爺雖然態度恭敬,但也從來沒笑過。


    竟然還有如此稀奇的事?


    這回,連自詡博覽群書、學富五車的周見南都安靜了,他瞠目結舌:“不是,怎麽會有如此怪異的鎮名?”


    何員外也是一言難盡,他歎了口氣:“實不相瞞,這個鎮子原來叫喜樂鎮,但就在一月之前突然出現了怪事,誰笑,誰就會被掏心,慢慢地大家都不敢再笑了,久而久之,這名字也就傳了出去。為防萬一,還特意刻了碑提醒過路人,碑上一共二十條銘文,仙長們沒看見?”


    連翹撓頭:“我們到的時候,兩撥人吵得厲害,那塊碑上被潑了狗血。”


    “原來如此。”何員外頗為慚愧,“倒是大夥兒魯莽,連累仙人了,如今仙人已經笑了,這妖怕是已經發現了,該如何是好?”


    連翹眉毛一挑:“找上門來?那不是更好?我偏要笑,我倒要看看這容不得旁人笑的到底是個什麽妖?”


    說罷,她刻意開了門,就怕這妖找不到她。然而除了夜風吹拂竹林的簌簌聲,再沒有任何動靜。


    連翹撇了撇嘴:“瞧,這不是沒事嗎?”


    何員外擦了擦汗:“這是晚上呢,這妖最喜歡在白天動手。”


    連翹微微詫異,一般妖鬼都喜歡月黑風高,夜深人靜,這個妖倒是個特別的。


    “這妖還有什麽怪癖,一並說了吧,也好有個線索。”


    於是何員外又細細道來:“非說是怪癖的話,也就是不許人笑,喜歡在白天殺人,哦對了,所有死去的人雖然被掏了心,但是嘴角都是微笑的。”


    連翹若有所思。按理來說,掏心應當萬分痛苦,但這人死時嘴角還能微笑。想來,這妖恐怕還精通幻術,說不定設了什麽幻境讓人心甘情願地掏了心。


    “還有呢?”


    “還有?”何員外皺著眉,“就是之前與仙人們說過的,它尤其喜歡挑新娘子下手。王屠戶的女兒就是這麽死的。”


    連翹此刻卻多想了幾分:“一定是因為新娘麽?成婚當天新娘必然十分歡欣,說不定是因為她笑了呢?”


    何員外道:“這個我們自然也想過,於是前幾日又有人嫁女的時候,千叮萬囑,不許新娘子笑,為防萬一,還用漿糊把新娘子的嘴給粘上了,可……一連兩個新娘還是死了!”


    見不得人笑,喜歡白天出沒,愛掏人心,尤其愛對新娘子下手……


    連翹暫時沒想起什麽妖是這樣的特性,於是對何員外道:“這兩日我先翻看百妖譜,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倘若這妖能找上門那就再好不過,也省得我到處尋它了。”


    何員外自然是感激不盡,順帶把這些日子的卷宗也送給他們。


    “不過。”何員外又沉吟,“眼下還有一樁事,七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鎮子小,畢竟也沒那麽多吃的,這可如何是好……”


    陸無咎道:“縣衙是不是在西邊的臨鎮?”


    何員外道:“是啊,陸仙長這是想去西邊借糧?實不相瞞,咱們這位縣令恐怕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陸無咎微微抬眸:“我自有辦法,員外不必操心。”


    何員外瞥了一眼他身上的三足金烏,再然後當晚便瞧見他驅使一個幼童拿著火漆蓋好的信送往了西邊縣衙。


    ——


    陸無咎既然已經著手了,連翹自然也不甘落後,快速查閱起這些日子以來的卷宗。


    主打一個陸無咎不睡,她也不睡。


    隔壁的晏無雙受不了了,打開了側窗,憤怒探出頭對連翹道:“都這麽晚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吧?”


    連翹左右手開弓,一邊卷宗一邊查妖譜,頭都不抬:“還不是怪陸無咎,他的燈到現在都沒關,肯定也是在偷偷查閱。我就知道他白天擺出一副高冷的樣子都是在迷惑我,讓我放鬆警惕,到了晚上他還不是背後悄悄努力?他肯定是想趕在我之前查出來。”


    晏無雙瞅了瞅對麵窗上悠閑的倒影:“……我怎麽覺得那影子看起來不像是在查卷宗呢。”


    連翹嗬了一聲:“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他肯定是拿別的書擋著,不想被我發現。”


    兩個人聊天時,對麵陸無咎的窗戶砰的一聲關上,燈也瞬間滅了。


    連翹咬著筆頭,一臉篤定:“看,被我猜對,惱羞成怒了吧?”


    晏無雙:“……”


    是這個意思嗎?


    不過既然陸無咎吹了燈,連翹也吹了燈。


    就在晏無雙打了個嗬欠以為今晚已經結束的時候,連翹又從兜裏掏出一顆夜明珠照亮繼續偷偷地看,美其名曰——剛剛隻是齊頭並進,現在這叫趕超。


    晏無雙:???


    服了你們這群這麽聰明還這麽努力的狗東西了!


    她砰地一聲關了窗子,越想越焦慮,這時,隔壁的周見南突然開始打起了呼嚕,晏無雙一腳踹到牆上,震的周見南從夢中驚醒,驚慌失措地抱著被子到處亂竄“地動了嗎?動了嗎?”


    晏無雙:“……”


    幸好,還有個比她還廢的。


    她這才心滿意足,安心躺下了。


    連翹卷啊卷,終於,到月亮西斜的時候,她估摸著陸無咎應該睡了,長長打了個哈欠這才終於放下卷宗。


    但不知怎麽回事,今晚似乎有些熱。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熱的睡不著,忍不住開窗問了問晏無雙今晚是不是有點熱,結果是得到一個從窗戶裏砸出來的枕頭……


    於是她果斷在這位姐暴躁之前閉了嘴。


    再然後,這股熱越來越奇怪。


    連翹終於意識到不對了,這熟悉的熱意,這滿身的燥熱,好像不是單純的熱,而是那個破蠱,居然在此時發作了!


    而且,好像和陸無咎一樣,這次發作比上回還要強烈?


    可連翹是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和陸無咎是一個水準的!


    忍。


    她就不信這麽小的一隻蠱還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一刻鍾後……


    連翹蒙著臉,偷偷摸摸朝陸無咎屋子摸去。


    這蠱是真能要她的命啊!


    再不趕快過去,它能把她血煮沸了。


    終於,偷溜到陸無咎房前的時候,這症狀才好轉了一些。


    連翹渾身上下蒙的嚴嚴實實的,鬼鬼祟祟地去敲門。


    一聲,兩聲,沒有動靜。


    再敲,門上突然多了一道隔音罩。


    連翹:“……”


    好好好,這麽對她是吧,等輪到他發作的時候,看她不折磨死他!


    但是,現在,她再不進去,求死不能的就是她自己了。


    連翹忍辱負重,不得不轉而摸去側麵的窗子,壓著嗓子警告:“給我開門!再不開我就衝出去告訴大家我們一起中了什麽蠱。”


    窗戶瞬間打開。


    陸無咎目光冷冽:“是你?”


    連翹咬牙切齒:“不然呢,除了我還有誰大半夜的不睡非得要來找你?”


    話剛說完,她突然明白過來,還真有可能有人深夜過來,譬如,那位今天被陸無咎救了的何小姐……


    連翹指著他恍然大悟:“哦哦,你是怕……”


    “怕什麽?”


    陸無咎微微挑眉,臉上寫滿了她再敢多說一個字,今晚就別想進來了。


    連翹果斷閉嘴,心裏卻冷笑了一聲,明明是他招蜂引蝶,還不讓別人說了!


    進門之後,連翹還是熱的不行,狂扇了幾下風,看到桌子上擺著的水抬手便去拿。


    還沒送到嘴邊,隻聽陸無咎幽幽道:“這是無根水,你確定要喝?”


    慘痛的記憶立馬喚醒,連翹像拿了燙手山芋一樣迅速放下:“不早說?”


    她可不想再費勁吧啦去給陸無咎收集竹露。


    陸無咎淡淡道:“早說你就不喝了?你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連翹心虛:“熱啊,你不覺得?”


    不等陸無咎回答,她又道:“哦,你當然不覺得,我忘了,你冷血。”


    陸無咎:“……”


    然後若有似無地打量一眼她汗濕的發:“你似乎,比我上一次症狀又要重些,上回是幾步之內,三步?那這次看來是要更近……”


    連翹斷然打斷:“胡說!我……我隻是剛剛走的急了些,出了汗。”


    “哦?”陸無咎挑了挑眉,緊接著持劍漫不經心地劃出一道線,“既如此,你就在外間,我在裏間,一個時辰之後你自行離開。”


    連翹仔細比較了一下,那劃線的位置剛好卡在三步之遙上。


    故意的是吧?


    非要看她能忍幾步距離?


    她扭頭冷笑一聲:“放心,不用你催,我掐著時辰呢。”


    然後,連翹一屁股在黃花梨桌旁坐下,百無聊賴地卷起自己的頭發來,陸無咎也去了裏間,屏風一拉,兩不相幹。


    不得不說,陸無咎這個人著實是太無聊了。


    連翹不開口,他竟然一句話都沒有。不就是高冷嗎?誰不會似的。


    正好,趁機偷偷看看他在偷學什麽書。


    連翹小心地從架子上翻找起來,結果一看書名,傻眼了,《山經》,這東西有什麽好挑燈夜讀的?


    不對,他肯定把重要的秘籍藏在下麵了。


    於是連翹又趴下去,小心地翻找著書名。瞅了半天,不是《海經》,就是《醫經》,甚至還找到一本《狸奴小劄》,講的是如何養貓的。


    連翹:懷疑人生……


    這個人不會每晚挑燈夜讀,讀的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那他那些道法課、符法課究竟是怎麽考到榜首的?


    還有,這個養貓的本子究竟是什麽鬼?都已經翻的卷邊了,但是也沒見陸無咎養貓啊!


    不過,他一定是打算養了,嗬,饕餮,你的位置也沒那麽穩了吧?


    於是連翹打算把這個消息珍藏著,打算等下回和饕餮吵架的時候拿出來給它沉重的一擊。


    然而除了這些書,連翹真的沒看到任何修煉相關的了。


    她猜測陸無咎一定是藏在了床頭,不讓她發現,但是她又沒法去拿,於是隻好默默數著銅壺滴漏的聲音打發時間,等這一個時辰熬過去。


    可越是難熬,這時辰便越慢。


    更可怕的,這蠱果然是日益加深的。


    三步的距離遠遠不夠,慢慢地,連翹連腳心都開始癢,忍不住想離陸無咎近一點,再近一點。


    她忍不住瞄一眼,發現這人的肩還挺寬的,好像很好靠。他的腰,似乎也挺勁瘦的,好像很硬的樣子。


    再往下,那微屈的長腿,流暢的線條……


    連翹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在黑暗中動靜頗大,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呸!


    她在想什麽?


    這破蠱,老是往她腦子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分明應該討厭死他才對!


    可是,現在,陸無咎似乎已經睡著了。


    既然如此,那麽,她近距離地靠一靠,解一解毒也沒什麽吧?


    於是連翹挪著板凳,往裏間悄悄地過去一點,再一點。


    兩步,一步……


    果然,神清氣爽!


    這次發作的距離還真是一步之內。


    連翹大喜,動作也張狂了一點。


    然而樂極生悲,就在她快挪到陸無咎床邊的時候,陸無咎突然冷冷地睜開了眼。


    連翹渾身激靈手一滑撲了上去,然後隻聽刺啦一聲,她眼前閃過一片白皙的膚色……


    陸無咎的衣服好像被她扯掉了!


    而且,她、她、她趴的是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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