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掉溫瑤的電話,那個女人,屬實不知道她想做什麽。話裏話外都在問那幅畫的下落。


    阿寧不在家。


    不知她去了哪裏。


    我茫然若失地站在公寓樓下,樓下的保安朝我森然一笑。


    我歎了口氣,孤身出了大門。


    暮色四合,天光淒惶,如我此刻的心情。


    我找不到她,電話不接,人間蒸發。


    手機響起,是田婉兒,她在珠市,說放假要來看我。


    我找不到話來敷衍她,隻有哼啊哈地應付她幾句。頭疼無比。無比頭疼。


    掛了她的電話,我打電話給許諾。


    “兄弟,出來喝一杯。”


    許諾那廝不知道在幹嘛,那邊吵得要死。


    “快來,舊時光。你可得快點兒,晚了就散場了。”許諾在酒吧揮霍他所剩無幾的青春。


    我路過雲之上,大門緊閉。


    陳塵不知為何跟那肖恩攪和在一起,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人的來曆。


    為了一幅畫,死攪蠻纏。


    舊時光離濱江廣場十幾分鍾車程,坐在車中望著車窗外的光影,萬家燈火,與我何幹?


    “陳塵,這裏!”許諾被團圍在一堆女人當中,遠遠地朝我招著手。


    我擠了過去,自一堆衣著暴露的女人中擠了過去。


    “大藝術家,快坐。”許諾把我按在卡座中,塞了顆碩大的紫色葡萄在我嘴裏。


    許諾是那種及時行樂的人,今日不思明日之憂。


    看著他的快樂,我心中隻餘苦澀。一杯杯地接過他遞來的酒,來者不拒。


    “你小子酒量不淺啊!敢情以前都是裝的?每次叫你出來都不給麵子。”許諾一手搭在我肩背之上,眼睛盯著我手中的瑩瑩流蕩的酒杯。


    我端著酒杯,頸脖一揚,將那半杯酒水盡數傾入喉間。


    已經記不得灌下了多少杯,許諾將大醉如貓的我架出那舊時光,已是夜深人靜之時。胃裏翻江倒海般地難受,我吐了他一腳。


    “我送你回你家還是回我家還是回萬寧那裏?”許諾心疼自己的鞋子,無可奈何地望著我。


    “寧寧寧寧……”我渾身酒氣地抱著同樣渾身酒氣的許諾,心裏的哀傷無處流放。


    許諾看著我,恨不得生吃了我。


    “打過電話了,無人接聽。你們倆搞什麽?她連我的電話都不接,又吵架了?”許諾連塞帶踹的把我弄進車裏,一麵罵罵咧咧的把我咒了一頓,一麵對司機說,“回家。”離了酒吧。


    “你可悠著點兒,別吐我車上。”許諾喋喋不休聒聒噪噪。


    我半躺在車後座,口中苦澀,胸口煩悶。


    “我那同學說要跟你約個專訪,你怎麽不接人家電話啊!?”許諾坐在我身邊,踢了我一腳。“陳塵,你睡著了?”


    我不搭理他,昏睡著。


    “我跟你說話呢!謝橋要跟你約個時間做專訪,你可不能不給麵子。明天,明天行不行?反正你也沒事兒,我給你定下了。”許諾嘿然一笑,我聽見他給某個人打電話很歡暢地說著什麽,“對對,就明天,上午九點,你上我家來,是是,他在我家呢!你要跟他通話?恐怕不行,喝高了,睡著了。”


    醒來時,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也不算很陌生,是許諾家的客房。我頭痛欲裂,渴得要命。迷迷糊糊,下床找水喝。走到客廳,打開冰箱,拿了一瓶水,靠在冰箱上大口大口地灌著冰冷的水。胃裏火辣辣的疼,我難受地走到沙發邊,蜷身睡下。昏黃的燈光從窗外漏進來,打在臉上,有一種割裂般的疼痛,在心裏麵,生生地撕扯著。


    每次看到陳塵坐在電腦前跟她聊天時,滿臉都是歡喜,我心裏是難受的。好像我最心愛的玩具要被人生生搶走一般。


    從小到大,他足不出戶,除了去醫院,不見生人。後來居然願意去上學了,實高願意留他,他卻選擇了一中,因為萬寧在一中。


    那天,我參加完imo,便去一中看他。在噴水池邊雕塑前的草地上,看到萬寧坐在花樹下,涼涼的風將淡淡的光影搖落在她臉上。


    陳塵在為她作畫。我從未在他眼裏看到那樣璀璨的光芒。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渾身上下都在發光。他眼裏、心裏都是她。


    我站在遠處,看了他許久,他都未發現我。


    我卻發現了他的心思。


    他喜歡阿寧。


    那阿寧呢?


    阿寧,你的心在哪裏?


    我捉住她的手,不停地問她。


    你的心在哪裏?


    “喂,你怎麽睡這裏?”那姑娘輕輕地推了我一下。


    我從沙發上滾落,結結實實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怎麽醉成這樣?”那姑娘費力把我爛泥一般地撈起來,扔回沙發上。她身上氤氳的香味兒在身畔經久不散。


    “寧寧……”我抱著那隻光潔纖細的手臂,不撒手。


    “哥,寧寧是誰啊?他怎麽喝成這樣?”女孩兒奮力掙脫我的手。


    “前女友,造孽啊!他吵到你了,你睡去吧!我來看著他。”許諾彎腰看我。


    “陳塵,你回房睡去吧!”他一把拉起我,架著我回房,“你說,你何苦來哉?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你看,我們家許願就不錯。我跟你講,忘掉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找一個。”許諾把我扔在床上,坐在我身邊氣喘籲籲,歎著氣,“不過,講真的,這年頭像你這樣的死腦筋,的確不多見。”


    “想開一點吧兄弟,當不了情人,做兄弟不也挺好的嗎?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謝橋來,你可得好好表現啊!”許諾拍拍我的臉,走掉了。


    我陷在冰冷的噩夢裏無以自拔。


    我看見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兒躺在冰冷的冰棺裏,臉色鐵青,雙目緊閉。爸媽伏在棺前哀哀地哭泣著。我勸他們別傷心了,陳塵沒了,還有我呢!


    “煙啊,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你們兄弟倆都走了,我怎麽活啊?”媽媽扶棺而泣。


    我陡然驚醒,滿頭大汗淋漓。


    天光大亮,我決定回家去看看爸媽。


    許諾急得要跳樓,“我都約好了謝橋來家裏,你怎麽能放人鴿子呢?”


    “那是你的事。”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許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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