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由心生。


    我又做了那個夢,像走過熟悉的街,舊夢重溫。我抱著一床淺綠色的棉被,赤足而行。腳下的地麵是柔軟的熾熱的,身後是一片漫漫生長的紫紅色的花海,如同絢麗的火焰簇簇燃燒著,散發著迷人的芬芳。那火焰一直燒到天之盡頭。


    一個人慢慢走著,不知要往何處去。手上的棉被是唯一能抓握住的東西。世界之大,沒有我落腳的地方。


    “寧寧……寧寧……到我這裏來……”一個縹緲的聲音不知從何處而來。


    我猛地睜開眼睛,滿頭大汗。


    謝光寒俯身立在床前,藏青色羽絨服敞開著,“我買了感冒藥,你先量下體溫。”他取出一支體溫劑,用力甩了幾下。“然後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吃藥。”


    “水。”我掙紮著爬起來。


    “先量過體溫,看看有沒有高燒。”謝光寒看著我把體溫計伸進衣領中夾在腋下,生無可戀的樣子。他盯著手表,兩分鍾後我取出體溫計擱他手上。


    “38度5了,這個布洛芬片吃兩粒。”謝光寒撥弄過兩粒藥丸,放在我微微發汗的手掌心裏。“我叫他們送熱水來。”他轉身給前台打電話。


    “不必麻煩了,藥都化了。”我攤開手掌接過他遞來的礦泉水瓶子,我皺著眉吞刀片一樣吞下藥丸。


    “我手機沒電了,有充電器嗎?”我靠在床頭,掩緊被子。


    “嗯,在充了。”他指指床頭櫃上連著電源線的一部手機,“手機摔成這樣了,也不換部新的。”


    “我這個人戀舊,沒辦法。”我探身去取手機,手機在另一張床的床頭櫃上。我掀開被子,又掩上。“你……你不是開了兩間房麽?”


    “那間是留給厲大公子的。”謝光寒抓過一隻黃色紙袋,“不知你的尺碼,應該ok的!”


    一套保暖內衣,黑色的。還有一雙新的白色運動鞋。


    謝光寒進了浴室,關上門,打開水龍頭。


    我換上衣服,竟然不長不短。拿了手機開機,數條信息洶湧而來。


    都是陳煙的。我不辭而別,他急壞了。


    桌子上放著白粥,還有小菜。我坐在桌邊,打開蓋子,雖然胃口不佳,但有吃不吃不是我風格。


    我盤著腿坐在椅子上靠在圓桌邊,將那一碗白粥涓滴不剩地一勺一勺挖完了。小菜是海帶絲兒,很辣很辣。一邊吃一邊哭,辣到淚流滿麵。


    謝光寒走了出來,臉上濕嗒嗒的。他洗過臉,手上都是水珠。他從桌上扯了紙巾擦幹淨手,拿了兩版藥,摳爛錫紙,各取出兩粒藥丸,和水一塊兒遞到我手上。“這個感冒藥,吃了。厲塵揚大概三點左右到,還有時間,吃完藥,好好睡一覺。”


    “謝謝!”我接過藥,和水吞下。


    我躺在床上,可憐兮兮的。謝光寒取出電腦,坐在窗下桌邊,開始工作。


    我把自己藏在被子裏,亂絲滿枕。抱著一隻長長的圓枕,看著窗台外飄進一縷雪亮的光落在他身上。謝光寒對著電腦,劈裏啪啦地打著字。


    “謝光寒,放首音樂聽聽。”耳畔隻有鍵盤敲擊的聲音,我想聽聽別的聲音。


    “你走了太久一定很累


    他錯了不該你來麵對


    離開他就好 就算了


    心情很幹脆


    他其實沒有那麽絕對


    遠一點你就看出真偽


    離開他不等於你的世界會崩潰


    轉個彎你還能飛


    就別再為他流淚


    別再讓他操控你的傷悲


    就算有一點愚昧 一點點後悔


    也不要太狼狽


    他不值得你的淚


    ……”


    梁靜茹的新歌《別再為他流淚》,還真適合失戀時聽。


    我氣惱不過,拿起長枕往他頭上扔去,笑,淚水肆虐,“你成心的吧!”


    謝光寒接住枕頭,回頭看我。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把枕頭放在腿上,繼續寫他的稿子。


    “快關掉,關掉啊!吵死了。”我捂著耳朵,躲進被子裏。


    謝光寒換了首曲子,這回更哀怨,是《梁祝》的小提琴曲。我不吱聲了,打小聽這個,聽多了,就習慣了它的哀怨纏綿了。枕著哀怨入眠。


    阿婆家的堂屋裏,掛著一幅畫,一道天雷劈開一座新墳,彩蝶翩翩,狂風陣陣,將那一襲紅衣的祝英台卷入裂開的墳墓之中。英台一介弱女子,為愛生為愛死。真的是猛啊,為愛枉顧生死。


    手機猛地響起來,拉過電源線一看,是陳煙。我摁了電話。今天老娘不想搭理那負心漢,以後都不想搭理他!但是他的電話一直不停歇地打進來。摁掉摁掉摁掉。我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從沒發現他耐心那麽地好。


    “還發燒嗎?體溫計在床頭櫃上,再量一下。要是還沒退燒,就去醫院,別硬扛著了。”謝光寒柔聲道。他還真把我當個合格的病人。


    “啊嚏——”我打了個賊響亮的噴嚏,“你離我遠點兒,別被我傳染了。”


    “最近是不是偷懶了?都沒看到你來跑步!體質下降老是生病,會影響出外勤的。”謝光寒站在床邊,耐心地等了兩分鍾,我把體溫表拿出來,他搶過一看,“39度了。你這體溫不降反升,不行,我送你去醫院。”他放下體溫劑,拿起那件黑色羽絨服,“穿衣服,去醫院。”


    “不去!我想睡覺,讓我睡一會兒,好不好?”我溜進被子裏。


    “好吧,那我陪你一會兒。”謝光寒放下衣服,坐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一本雜誌,百無聊賴地翻著。


    “你稿子寫完了嗎?”我鼻子嗡嗡的。


    “還有一點點收尾。”


    ……


    我暈沉沉地睡著,生病最是折磨人。在藥物的作用下,高燒,暴汗,乏力,神思恍惚。


    “我要喝水,陳煙,我要喝水,我快渴死了,陳煙……”我哀嚎著,感覺五髒六腑都要燒起來了。


    一杯溫熱的水送至唇邊。我握住那隻手腕,一口一口喝掉杯子裏的水。保暖內衣的裏襯是一層絨毛,保暖卻不吸汗,那黏糊糊的汗水滲出皮膚吸附在保暖內衣上,潮濕一片。我吃熱不住,迷迷糊糊地把那極不舒服的衣服脫下……


    “萬寧……”聽到一個聲音在叫我的名字,好像來自天邊。溫熱的毛巾擦拭著我額上的汗水,手臂,肩背……


    “三哥……”我迷迷瞪瞪地說著胡話,嘴裏噴出的氣都是灼熱的,“我想回家……回青蘿灣……”


    是的,我想回家了。那顆在外流浪已久的心,忍不住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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