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親給他送了拜帖嗎?”沈霽驚喜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禮品還要嗎?”暝暝又問。


    “你放著吧。”突如其來的喜悅讓沈霽懶得再去管暝暝。


    她奔了出去,暝暝心道這也算是完成了蘭夫人的任務,鬆了口氣。


    “這不是活蹦亂跳的嗎?”暝暝自言自語道。


    屋內的侍女也跟沈霽跑了出去,暝暝獨自一人回了蘭軒。


    蘭夫人問她,她就說沈霽已經接受了道歉。


    陸懸不在,他化形為蛇去給她找一位指點她法術的修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無所事事的暝暝獨自一人靠在小院的秋千上,困意襲來,合上眼便睡了過去


    ——


    沈家坐落於錦河城的中心,現在,主殿之內立著一位微微笑著的紅衫男子。


    他生著一張美麗得雌雄莫辨的臉,身量高大,腰間佩著一柄長劍,寬大的袖袍垂下,襯得整個人氣宇軒昂。


    沈付與他說話,滿口恭維。


    大概就是問他說他們沈家都還沒來得及給他送拜帖怎麽就先來了,閣下光臨真是令我沈家蓬蓽生輝之類的客套話。


    蘇羽眯眼笑著,沈付說什麽他就漫不經心地嗯一聲,實際上他正在用神念與某一人對話。


    “陸小公子,有段時日沒見,怎麽現在變作一條蛇來尋我?”蘇羽調侃道。


    “鍛煉一下化形法術。”陸懸道,“其他人不用管,你隻看看她的資質能不能去長宵宮。”


    “沈家的姑娘……”蘇羽笑,“無涯君可不喜歡東境的世家。”


    陸懸沉默片刻,隻道:“並非你想的那樣。”


    “我想得如何?”蘇羽笑得眼都彎了起來,“是小懸你心裏想著事吧。”


    這個時候,沈付已經喚著沈家的後輩過來了。


    站在前頭的是剛養了幾天病的沈霽,現在她仰著頭,看起來狀態不錯。


    “是有幾位漂亮姑娘,”蘇羽摸著下巴問,“你說的那位姑娘是哪一位?”


    陸懸朝外看了看,隻有八人前來,少了一位。


    “她果然回去睡覺了。”他咬牙切齒。


    此時,沈付已經將沈霽拉了過來,沈霽瞧見蘇羽,被他這張俊美無儔的臉給恍了神。


    她站定在他麵前,行了一禮。


    “蘇……蘇前輩,我對你仰慕已久,近日聽聞你來了錦河城,本想向您討張拜帖,沒想到您親自過來了。”


    “小姑娘氣血內虛,可是這幾日受了什麽驚嚇,虧了心神?”有人喚他,蘇羽自然也應了。


    他一眼便瞧出沈霽前幾日受了不小的驚嚇,連神識也受損了。


    “都是她——”沈霽還是大小姐脾氣,下意識脫口而出對暝暝的抱怨。


    “噓。”蘇羽指尖朝前一點,紅色紙鳥躍然出現在他麵前,朝沈霽搖搖晃晃飛了過去。


    紙鳥落在她頭頂,恍若靈泉傾注,一股清涼的氣息流淌過沈霽全身,把她心底纏繞的最後一絲陰霾之氣驅散。


    沈霽驚喜得眼睛都亮了起來,沈付在一旁瞧著,隻道:“小輩而已,不勞煩蘇公子大費周章。”


    他確實也有能力替沈霽將那點濁氣給散了,但他並不在意,一點濁氣而已,再養幾日就自己好了。


    “少了一人。”蘇羽對沈霽友好點頭。


    他對什麽人都是這樣和善的模樣,也難怪他能斬獲仙界不少女修的芳心了。


    “我還有一位義女,前些日子法寶反噬受了傷,現下還在養傷。”沈付第一時間沒想起來暝暝。


    “不對,是叫……沈茗吧。”蘇羽說,“我此次來沈家,就是要找她。”


    “茗兒……”沈付一愣。


    一旁的沈霽已經皺起了眉頭,她這位二姐名不見經傳,怎麽能讓蘇羽這樣的厲害修士上門拜訪?


    她到底還年輕,膽子大,便走出一步問。


    “蘇前輩,我二姐平日幾乎沒出過沈家,你……你是從何處知道她的?她懶得很,前輩見她可是要失望了。”


    蘇羽是個聰明人,他解釋:“她的母親遊蘭當年在仙界多少也有些名氣。”


    沈付聞言,神色一驚,看了蘇羽一眼未再說話,他喚了沈家長姐前去請暝暝前來。


    沈家長姐沈霖點了點頭,領命離開。


    ——


    蘭軒之內,暝暝睡得昏沉,她沒有再做夢,仿佛昨夜的夢境是個意外。


    直到有一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她才醒了過來。


    暝暝揉揉惺忪睡眼,一抬頭看到沈霖對她笑。


    “茗兒,蘇前輩來沈家了,他喚你去呢。”沈霖將暝暝從秋千上拉了起來。


    “哦……”暝暝反應過來,原來方才沈霽所說的蘇前輩就是陸懸去給她請來的試煉老師


    她跟著沈霖往主殿走去,沈霖一麵走一麵問:“聽說你也想去長宵宮?”


    “是。”暝暝答。


    “長宵宮前兩輪的試煉太難,你還是小心為上。”


    “我與父親說過,要將沈家給我備好的名額讓給你,可惜父親拒絕了。”


    暝暝馬上搖頭:“我自己去。”


    “好,若到時有什麽需要的,隻管與我說。”沈霖走在前頭,柔聲說道。


    在沈家這麽多後輩中,除了暝暝之外,沈霖是最不爭不搶的一位。


    她天賦優越,修為不低,卻從不萬事爭先,這在沈付看來少了一份修道的銳意,所以他更看中沈霽些。


    沈家試煉場內,蘇羽已開始與沈霽過招,他的身形隱沒入虛空之中,隨時準備著出招。


    沈霽拋出查探他氣息是之前圍獵時贏來的赤色機械鳥,這隻紅色的鳥兒上下翻飛,引起蘇羽注意。


    他抗拒不了紅色的事物,身形閃現,笑道:“漂亮的顏色。”


    “前輩,可看好了。”沈霽見他現身,抬手一揮便是幾道風龍卷朝蘇羽襲去。


    蘇羽的袖袍被狂風卷起,他從容應對,幾乎不見法力流動便將使那狂風消弭,


    “氣息不足,與風屬靈氣的溝通也不夠融洽。”蘇羽指出沈霽的問題,給她講解起來。


    不多時,暝暝與沈霖已經到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試煉場中央的蘇羽身上,暝暝坐在最邊角的位置,卻還是能聽見沈家弟子的討論術法的聲音。


    她垂著眼,又要睡過去,氣得沈付直搖頭。


    暝暝最後一位走上試煉場,這個時候從頭到尾顯得漫不經心的蘇羽才端正了神色。


    “就是她?”他用神念與陸懸溝通。


    “是她。”


    “模樣倒是可愛,可她怎麽看起來沒睡醒?”


    “她一貫如此。”陸懸看了一眼暝暝,他沉睡的心跳開始複蘇。


    “上來吧。”蘇羽朝暝暝伸手,將她牽上了試煉場。


    趁著兩人雙手相觸的機會,陸懸溜回暝暝身上,暝暝隻眨了眨眼,神色如常。


    “來吧。”蘇羽身形朝後飛去,等待暝暝出招。


    果然,暝暝這些年用到法術的地方不多,最經常用的還是——


    一簇火苗出現在試煉場中央,她也沒捏什麽法訣,周身幾乎沒有靈氣流動,隨意使出一招控火術應付過去。


    她出招的時候,在一旁看著的沈家後輩有人笑了出來。


    馭使五行靈氣是最簡單基礎的法術,厲害些的修士都會施展更高階的法術。


    比如沈霽方才召喚出的風龍卷,比暝暝的控火之術精妙了不知多少。


    但隻有隱藏在虛空的蘇羽見著這一簇小火苗,眼中出現些許驚豔之色。


    大道至簡,最簡單的五行術法若想修煉到極致,其難度難以想象。


    可暝暝凝聚靈氣召喚出的火焰,至精至純,隨風生長,竟似隱隱有了自己的生命。


    正思忖間,那火焰仿佛嗅到了他的氣息,穿透虛空直朝他腳底燒了上來。


    試煉場上,蘇羽召喚出的狂風卷著水流朝那火焰襲去,他想要破解暝暝的法術。


    這風與水一起席卷而來,蘇羽的身形從虛空中出現。


    他的氣勢浩然龐大,引得許多沈家人側目,不由被他的風姿吸引。


    但隻有沈霽皺起眉頭,方才她與蘇羽鬥法時,他的身形幾乎沒怎麽動,氣定神閑便破解了她的攻擊。


    可對付沈茗召喚出的小小火苗,他這麽就大張旗鼓起來?


    許久,見那火焰熄滅下去,蘇羽才定了定神。


    但下一刻,他見到自己暗紅的衣角染上一絲火紅色澤。


    接受了風與水的洗禮,暝暝召喚出的火焰竟然還保留了一簇火苗。


    蘇羽大驚,他這衣袍本水火不侵,沒想到這一點小小的火焰竟然能攀上來。


    他終究還是抽出了腰間佩著的長劍,劍光揮下,斬衣角,這才將火焰揮開。


    “出劍?!”


    “蘇前輩竟然出劍了,這是為何?”


    眾人不禁驚呼


    蘇羽的被斬落的衣角帶著火焰緩緩墜落,飄到暝暝麵前,才懨懨熄滅。


    “可有指教?”暝暝仰頭看向蘇羽。


    “火……竟被你控製到這個地步。”蘇羽如何能在這個法術上指導她呢?


    就算修為高深如他也召喚不出這般純粹的火。


    修為越高能使用的高階法術就越多,又有誰會在這最簡單的小小法術上鑽研呢?


    最可怕的是,暝暝施展這控火之術隻用了一絲靈氣,甚至符合她現在低微的修為。


    “用了很多年。”暝暝答,“要做飯。”


    “仙家人多是辟穀,做飯倒是新奇。”蘇羽與暝暝攀談起來。


    “火……雷電與大地相接觸,於枯木上閃現火星,學會利用火,人類這才有了智慧,用火將食物煮熟是一個很奇妙的過程,它賦予食物不一樣的意義,最關鍵的是,原始的食材經過火焰的煮製會變得更加美味。”暝暝罕見地說出一長串話。


    “蘇前輩,我隻是喜歡吃而已。”暝暝對蘇羽點了點頭。


    藏在她袖子裏的陸懸繞著她的手腕纏了好幾圈,他在等待接下來蘇羽的話。


    果不其然,蘇羽收劍落地,叫住了暝暝。


    而後,在沈家人的震驚神色中,他笑著說。


    “我相思府尚有去長宵宮的幾個名額,沈二小姐若不嫌棄,可隨相思府一道前去長宵宮。”


    此言一出,沈付瞬間瞪大了雙眼,他不在試煉場內,不知方才那水火交鋒中暗藏的機巧,隻歎這位蘇公子眼光似乎不怎麽好。


    怎麽……怎麽就沒有看中沈霽呢?


    這也是陸懸喚蘇羽前來的目的,以他的眼光早就看出光是在控火一道上沒有人能指導暝暝。


    讓蘇羽與暝暝相見,不過是他篤定蘇羽不會放棄她這麽一位奇才,給她一個直達長宵宮第三輪試煉的機會。


    暝暝看也沒看蘇羽,她困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不用。”


    “茗兒,注意禮貌!”沈付忍不住出聲訓斥她不知禮數。


    蘇羽愣了愣,卻還是笑了起來,道了聲“好”。


    當晚,沈家設宴款待蘇羽,暝暝自然也懶得參加這種人多的宴會。


    回了蘭軒屬於暝暝自己的小院子裏,陸懸才恢複了人形,他盯著暝暝看了許久。


    “為何不答應?”


    “他有自己的弟子,多了一個我,相思府的弟子不就少了一個機會?”


    “那也是他們自身修為不夠,機緣未至。”


    暝暝揉揉眼睛,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陸懸,隻能抬起腦袋對他笑了笑,想要搪塞過去。


    就算長久以來未突破修煉桎梏,她也是離飛升隻差一線的大妖,修為閱曆比許多修士都高上許多。


    萬事皆有因果機緣,即便現在的她隱藏了身份,那也不能仗著自己的修為去占了別人的機會。


    但暝暝活了這麽多年歲,偏偏雙目純粹清明,在有些事情上清澈天真如孩童。


    就如她現在這一笑,展露的是單純的笑意,不帶絲毫討好與獻媚的意味。


    “傻子。”陸懸看著她道。


    暝暝繼續托腮對他笑:“傻子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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