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上,戴著氧氣麵罩的夏承儼微睜著眼,努力想回握住緊緊握住他左手的那隻冰冷的手,可是他完全沒有力氣。


    他左手都是血,無名指上的銀色裸戒染了紅,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女孩的手同樣滿是血紅。


    夏晴哭的視線模糊,注意到夏承儼睜開了眼睛,她忙叫對麵的醫生。


    醫生也注意到了,他繼續叫著夏承儼的全名保持他的意識。


    夏晴雙手緊緊握著男人的左手,忍不住哭出聲:“別丟下我,我害怕。”


    她哭的慘不忍睹,央求的可憐,這樣夏承儼就不會忍心丟下她了。


    怎麽辦?


    夏承儼頸側傷口已經被緊急處理,但是血還沒有被完全止住,他失血過多,儀器上的各項指標都算不上好。


    救護車正在暢通無阻的路上疾馳奔向最近的醫院。


    夏承儼努力睜著眼睛看著夏晴。


    他想叫她別怕,他不會離開她的,他會永遠和她在一起,他會永遠對她好。


    他想說別哭了,哭的他心疼。


    他不該遺漏了李信的後手,是他的錯。


    可是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夏承儼整個人被無力感包裹,他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他不能有事,他不能留她一個人。


    這個沒良心的丫頭,他不在了,不用多久她一定會徹底忘了他,這怎麽可以?他得好好看著她。


    可是他也清楚他如今正處於不為他所掌控的局麵。


    女孩的臉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女孩的哭聲時而靠近時而遙遠,他閉上眼徹底陷入黑暗。


    “小舅舅……”


    “夏承儼……”


    “阿儼……”


    陽光正好,女孩輕盈的朝著他奔來,跑到他身前,又小心的與他保持距離,紅紅的杏眼看著他,裏麵滿是信任和依賴。


    她握著他的手撒嬌,她說“小舅舅,我錯了,我會記得你教我的,不會再犯。”


    他站在他母親腐舊的棺槨前,他被天然的血緣親情和自己臆想的情感困在令他窒息的黑暗棺槨裏,她握住他的手將他拉出了黑暗的泥沼。


    她拚了命換他的生路,她渾身是血,他將她抱在懷裏,第一次忘記了理智和算計。


    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他們相擁在一起,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他們互道“新年快樂”,她緊緊抱著他依偎在他懷裏。


    “夏承儼,你娶我吧。”


    她手心裏放著一枚銀色裸戒,她說“夏承儼,我是愛你的。”


    她說“有你,我過得很好,我什麽都不在意的的時候過得也不錯。我不是非你不可。”


    他眼睜睜的看著她登上離開他的飛機,他看著她的背影嘶吼她的名字,她沒有回頭,她那麽決絕的拋棄了他。


    “小舅舅,我害怕。”


    ……


    手術室裏,燈光明亮如白晝。


    “快輸血漿。”


    “第二瓶也輸完了。”


    “病人血壓不穩。”


    儀器畫麵從綠色變成刺目的紅色,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


    夏晴胸口突然心悸的異常劇烈,她猛然站起身,直直的盯著手術室。


    ……


    天空湛藍,春日陽光和煦,兩隻圓滾滾的小麻雀落在窗外,嘰嘰喳喳。


    病床上的夏承儼指尖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眼睛一時無法適應明亮的光線,他眨了眨眼,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感覺到左手沉甸甸的,他瞥向身側。


    他看到一個圓圓的小腦袋,腦子沒反應過來時心髒就已經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女孩趴在病床邊,緊緊握著他的左手。


    夏承儼努力讓自己回握住女孩的手,可是一時提不起什麽力氣。


    夏晴並沒有睡熟,就這樣醒了過來,見夏承儼醒了忙起身跑去門外叫醫生,她忘了可以按呼叫鈴。


    夏承儼看著女孩纖細輕盈的背影,虛握了一下空空的手心,夢裏的情形再次在腦海中光怪陸離,他喉嚨幾乎要被撕裂開,額頭青筋暴起。


    他努力叫出了她的名字:“晴晴……”


    夏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病房裏,夏承儼心裏發慌掙紮著想下床追上去,可是幾下動作就讓他渾身僵硬。


    疼。


    他抬起左手,手上有幾處細細的劃傷和青痕,無名指上的戒指幹幹淨淨。


    深吸一口氣,這不是夢。


    醫生又給夏承儼做了詳細檢查,說他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還是要注意時刻觀察。


    夏晴一直站在一旁,大概是因為太過開心,也大概是因為兩天來懸著的心可以落下了,她突然無措起來。


    過程中,夏承儼一直這麽靜靜看著她。


    等醫生護士離開,病房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夏承儼說:“過來。”


    夏晴原本就紅腫的眼睛又泛起了水霧,她走過去爬上病床貓咪一樣撲到男人懷裏。


    夏承儼摟住她的背,在她頸側深深吸氣,聞到女孩身上溫暖的清香,心髒終於得到了些許安撫。


    “嚇到了?”


    “嗯。”


    “不怕。”


    夏承儼摸著女孩的頭,“不怕,我說過,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我們會白頭偕老,永遠在一起,我會永遠對你好,相信我,這輩子,我都不會說話不算數的。”


    夏晴嗚嗚哭著,想要發泄掉所有的委屈。


    夏承儼說:“晴晴,親親我。”


    夏晴非常乖,兩隻桃子一樣的眼睛還流著眼淚,就這樣吻了吻男人的薄唇。


    夏承儼翹起嘴角,他臉色蒼白,狹長含威的丹鳳眼仍舊明澈,裏麵是幾乎要溢出來的深情和癡纏,這樣笑起來,整個人破碎迷人又讓人覺得安全感滿滿。


    夏晴直勾勾看著他,又委屈又害怕,溫熱的淚珠斷了線一樣不斷滑落,她真的嚇壞了。


    夏承儼指尖滑到她的臉上給她擦淚,眸子一寸一寸描摹著她精致的小臉。


    幸好。


    “不哭了,我沒事了。”


    夏晴白嫩的小臉潑了水一般,我見猶憐的,她一邊說話一邊抽噎:“嗯,可是我忍不住。”


    兩人側躺在床上,夏承儼將夏晴摟在懷裏,摸著她的腦袋哄著:“不哭了。”


    夏晴緊緊摟著男人的腰,感受他的溫度,男人的病號服被她哭濕了一大片,她就將臉埋在男人胳膊上換一個地方哭。


    “這兩天我一直睡著,欠了你兩枚戒指,加倍補給你好不好?”


    “補多少?”夏晴腦子還沒轉過彎就下意識抬起頭,眼淚汪汪。


    “我等下就叫管家安排人把我們兩個的房間和我原來的房間打通重新設計,等我們回到家,我保證我之前的衣帽間已經擺滿了你喜歡的新首飾。”


    夏承儼見女孩的眼淚一下子收了回去,忍不住輕笑。


    夏晴紅紅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夏承儼認真點頭:“真的。”


    他眼裏帶著戲謔:“還想哭嗎?”


    夏晴甕聲甕氣,有點不好意思:“不想了。”


    夏承儼笑著說:“那就好。”,又將人按進懷裏,“陪我睡一會。”


    “嗯。”她補了一句,“我要貴的,漂亮的。”


    “好。”


    很快就聽到懷裏的人呼吸漸沉,夏承儼又將人摟緊了些,閉上眼睛。


    ……


    夜裏的住院部給人感覺漆漆冷冷的。


    夏晴剛從病房出來就看見了陸宴京,上下看了一眼。


    陸宴京看了看身上的白大褂笑了笑:“我正在辦理交接,兩周後才會正式離開醫院。”


    夏晴知道他是有事找她,兩人找了一處坐下。


    陸宴京說:“我打算等舒然的身體穩定一些了就將她轉來這裏,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她。”


    夏晴說:“你有什麽事可以直說。”


    陸宴京有些意外夏晴的反應,夏承儼剛剛脫離危險,夏晴疲於操心其他人也是正常,他沒有多想。


    “舒然現在還是高煜的合法妻子,隻要高家想,舒然可以被他們隨意安排。


    我想幫舒然和高煜離婚,從此以後她隻是陸家人,我會好好照顧她。


    這件事我與高煜說了,他答應了,但是他有一個條件。”


    “他想自己沒事。”


    這個沒事當然是包括現在和將來。


    夏承儼和江熙這次雖然聯手斷掉了李信的兩個臂膀,又刮掉了他一層皮肉,但是李家在t國的地位依舊很難被傾覆。


    有李家力保,再無夏家的為難,對李信忠心不二的高煜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風光無限。


    陸宴京點了點頭:“推舒然的是舒雅風,高煜雖然想幫舒雅風隱瞞,但他到底不是凶手。”


    “看來你是不知道高煜是故意讓陸舒然出事引我來醫院的。


    舒雅風的精神狀況不穩定,她推陸舒然的事我懷疑她是被高煜刻意引誘的。”


    “在醫院埋伏我的那些人現在在警局,他們和那兩輛水泥車的司機是一夥的。”


    陸宴京愣了愣。


    “如果不是高煜,夏承儼也不會出事。”


    夏晴雖然沒有將事情說的一五一十,但是陸宴京還是根據最近發生的事猜出了一個大概。


    這些事江熙都瞞著他……


    陸宴京斂了斂心神。


    他明白夏晴是不會放過高煜的,可是臨走時他還是叫住了夏晴。


    “高煜變成現在這副樣子,舒然如果繼續做高家的媳婦,高家人一定會將怨氣都發泄在她身上。


    甚至他們會將舒然當做威脅陸家的籌碼,她不知會經曆什麽。”


    “她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不僅被人當做工具利用,還不斷遭受無妄的波及,落到如今的下場,她是最無辜的。”


    “你幫幫她,讓她的災難到此為止吧。”


    夏晴說:“如果這件事不涉及到夏承儼,我一定會幫她。”


    “你們是朋友,你就不擔心等她醒了以後怪你嗎?”


    夏晴說:“我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從我做出選擇的那刻起,我們兩個就已經不再是朋友,她怪與不怪我,都與我無關。”


    陸宴京眼神複雜:“她也是受到你的連累,如果不是因為你與她之間的關係,她不會被那些人一次又一次利用,最終落到現在的局麵。”


    霍勵霆、高煜、李信、江熙、夏承儼,他們一個一個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一起毀了陸舒然。


    夏晴說:“有我這種朋友,是她倒黴,但是我覺得她現在所承受的與她自己的選擇關係更大。


    她做了錯誤選擇又無法護住自己,明知是火坑卻不知及時止損,一步錯步步錯。


    我已經不計利害的幫了她很多,她自己卻完全不知自救。


    人生是她自己的,她落到現在的下場,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除了這種感慨,我不會再為她做其他事。”


    陸宴京覺得眼前的女人已經不能用冷漠來形容了。


    陸宴京還想說什麽,終是沒再開口。


    舉棋的布局人是罪魁禍首,推動棋局獲得利益的人同樣也是罪魁禍首。


    這些人為了利益,把自己當成原始叢林中爭搶廝殺的野獸,又怎麽會讓自己被普通人的是非道德約束?


    都是冷血的瘋子。


    可是……


    他不能再讓自己做出以前那種選擇。


    陸宴京看著自己的雙手,他的手早就不幹淨了。


    他的眼神冷了下來,裏麵的掙紮和猶豫很快盡數褪去。


    ……


    這夜,歐洲的某個鄉村,一名獨居的年輕白人女子擊斃了三名入室劫匪。


    次日,霍華德家族涉嫌聯合威爾遜家族xq的案件開庭前一個小時,艾爾伯特·霍華德的律師以艾爾伯特身體不適為由向法官申請庭審延期。


    律師出具了艾爾伯特的醫生診斷證明,法官批準了庭審延期。


    在延期後的庭審開庭前,檢方以證據不足為由向法官申請取消對艾爾伯特·霍華德的罪名指控。


    不久後,由蘭切斯特家族和夏家共同持股的bd財團入股霍華德家族旗下的三家集團公司,平均持股10%。


    夏氏集團宣布其子公司lc與霍華德家族旗下沃爾時尚集團合並成立奢侈品集團,lc以收購的方式,成為沃爾時尚集團第二大股東,持股2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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