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寺內有一間素齋館,麵和鹹菜都是免費,現在是中午,裏麵的人卻不多。


    夏晴以為是東西不好吃或是不幹淨,但到窗口一看,公開廚房和食物看起來都很幹淨,她要了一碗麵想嚐嚐看。


    她坐在麵向院內小池塘的長桌上,小池塘不大,旁邊有綠油油的綠植,池塘裏麵很多小烏龜趴在石頭上,伸著長長的脖子,像是被放了慢鏡頭。


    灰暗的天空下起了小雨。


    素麵裏有胡蘿卜、嫩筍、香菇、油豆筋等,都很新鮮入味,麵條q彈,湯又清又好喝,許多素麵的湯都很油,這家完全不會。


    所以夏晴更好奇這麽好吃的麵怎麽吃的人這麽少?可能是因為免費,太容易得到,反而在人心中失了價值。


    旁邊的座椅被拉開,夏晴轉頭就看見夏承儼坐到了自己旁邊。


    夏承儼和她穿了一樣的藍白病號服,短發微微淩亂,極白的臉色讓他的五官輪廓看起來越發的柔和。


    平日穿西裝時的氣場和壓迫感如同褪去的海水一樣,多了不染世俗的脫塵和遙遠。


    夏晴看著病弱的男人一時忘記了,海水褪去,是海嘯的前兆,而不是危險遠去。


    男人用染著情意的溫柔目光看著夏晴時,夏晴的心軟的不行,突然忘了兩人之前的不愉快,還有尚未解決的矛盾。


    “麵好吃嗎?”


    夏晴回過神,拿著筷子戳在麵裏低頭不看他:“你自己去拿一碗嚐嚐不就知道了。”


    “我的輪椅在外麵,走到你身邊廢了好大的力氣,沒力氣再去拿麵。”


    夏晴扭頭,男人此時距離她很近,沒有血色的薄唇掛著笑意,淺棕色的眸子裏是她的臉,看著她的目光溫柔又專注。


    這個距離夏晴能看見他額頭上的薄汗,還有眼裏的紅血絲。


    夏晴微微蹙眉:“你現在應該在休息,而不是到處亂跑。”


    哪有人做了全麻手術以後到處亂跑的?


    “你生氣了,我想哄哄你。”


    “而且你不在我身邊陪著我,我不安心。”


    “沒有你,我睡不著。”


    夏晴不再看旁邊那張臉,看窗外被細雨淋著的爬呀爬的小烏龜。


    夏承儼眸子裏劃過一抹黯然。


    “我想嚐一嚐你的麵,可以嗎?”


    夏晴將麵前的麵挪到旁邊,碗裏的湯晃蕩晃蕩險些濺出來。


    夏承儼看著女孩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伸手摟住女孩的腰將人抱在懷裏。


    夏晴瞪著男人:“鬆手,不許抱我。”


    夏承儼將頭埋在女孩的頸窩處,彎著脊背,聲音低啞疲憊:“晴晴,我離不開你……”


    夏晴以為夏承儼還會說什麽,他卻就說了這麽一句,這簡單的一句卻如餘音纏綿,滲入四肢百骸,融入血肉,無法散去。


    那碗麵沒再動,夏晴讓人將外麵的輪椅推進來,兩人回了醫院,回到醫院換了衣服後夏晴就被男人拽上床,她被男人摟在懷裏,男人很快就疲憊的睡了過去。


    夏晴想著她本來不想回醫院見夏承儼的,怎麽就這麽主動的帶著他回來了呢?


    她的病房裏已經加了一張床,他們兩個現在卻睡在一張床上,還抱在一起,明明她還在生氣,明明她在計劃著趁現在這個機會慢慢遠離這個男人的。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能從平緩的呼吸聲聽出男人睡得很沉,夏晴動了動試圖從男人懷裏鑽出去,男人果然沒醒。


    可是剛剛拿開男人的手臂就再次被男人緊緊摟在懷裏。


    夏承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乖一點,你跑不了。”


    夏晴抿唇,心裏否認,但也不再動了。


    阿晉和樊邵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雨幕,兩人都是默不作聲。


    阿晉先打破了沉默:“什麽時候回港城的?”


    “一周前。”


    “也不跟我說一聲,今天我要是不碰到你,你是不是又要不說一聲的走了?”


    樊邵道:“這次不走了,小姐說讓我留在她身邊。”


    阿晉眼睫顫了顫。


    樊邵笑起來,阿晉神色不太自然扭頭去看窗外陰沉的天色。


    不遠處傳來嘈雜聲,兩人循聲望過去,隻見一個雙頰高高紅腫的豬頭男正抓著一個女人的頭發拖著她走。


    女人一邊痛哭一邊呼叫著救命,有人上前想幫忙就被幾個穿著流裏流氣小流氓模樣的男人擋住警告。


    阿晉看見了女人的臉,皺眉。


    樊邵問:“認識?”


    阿晉點點頭,想到夏承儼的態度他站在原地猶豫,此時宋知韞正好瞥見他,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淒厲的叫道:“阿晉,救我!”


    夏承儼感受著懷裏溫熱的人睜開眼,女孩呼吸平緩,聽起來睡得很熟。


    黑暗裏,夏承儼精準的找到女孩的唇吻了上去,直到懷裏的人悶哼著掙紮,他才沉著呼吸放過她。


    女孩依舊沒醒,哼哼唧唧在男人懷裏動了動身體呼吸又開始平緩下來。


    夏承儼勾起唇角,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他的眸光沉了沉。


    出了病房夏承儼接過陳衝手裏的電話,他說了一聲“喂”,電話那頭就傳來江熙壓抑著怒火的聲音。


    [你明明知道我爺爺會在今天晚宴上對我動手,為什麽不說?]


    夏承儼一聲不吭叫人偷偷換了她那杯毒酒,讓她爺爺以為事成,她自己也以為自己的死定了。


    看著她的模樣,她爺爺在她麵前露出了那副陰狠得意的醜陋模樣,得知失敗,又佝僂著蒼老的身體流著渾濁的眼淚跪在她身前對她卑微祈求。


    江熙捂住自己胸口,想把剛剛看到的情形全部揮散出去,可是腦中的情形像是根深地固,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她這麽多年的所有認知和信念。


    夏承儼坐在沙發上,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銀色裸戒。


    [你爺爺今天在晚宴上一旦當眾宣布他將江家的家業全部交到你的手裏,他就基本沒退路了。


    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想到你爺爺不會這麽容易就範。]


    [難道你天真的以為他被你們知道他做的那些喪盡天良的惡事後就會慚愧的收手隱退?


    還是你覺得他會像你們姐弟一樣,明明知道他害死了你們那麽多家人依舊不忍心要他的命?


    還打算著讓他住在郊外別墅裏安排七八個傭人和醫護人員伺候著他安享晚年?]


    [然後你們對他又愛又恨到等他死,再給他的葬禮風光大辦對著他的遺像回憶曾經的美好往事?]


    江熙怒吼:[夠了!],電話那頭都是她粗重的呼吸聲。


    [江熙,你應該清醒了,你做到了現在這個位置如果依舊被親情左右,這點一定會在你達成你的目標前害死你。]


    [我們是合作夥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我會看著你死。]


    [努力讓你自己一直對我有價值,你需要我的腦子幫你達成你的目標。]


    江熙咬著牙說:[我是不是要謝謝你今晚救了我一命?]


    [不客氣,等價交換就好。]


    [你又想要什麽?]


    聽完夏承儼的獅子大開口,江熙幾乎罵出來,可是終究還是答應了。


    即便諷刺,但是現在對她來說,利益關係就是比感情血緣靠得住。


    柳柳找到樊邵,眼睛一亮,跑去他的方向,樊邵見到女孩,笑著讓她跑慢點。


    柳柳抱著樊邵的手臂:“樊哥。”


    樊邵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腦袋。


    柳柳這才看到樊邵旁邊不止站了阿晉,座位上還坐了宋知韞。


    宋知韞披著阿晉的外套,頭發散亂滿臉淚痕,抖著手握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水杯。


    柳柳眸子動了動瞪向阿晉,阿晉立刻開口解釋:“不是先生吩咐的,是我,我們之前認識。”


    這句話此時更像是掩飾。


    話音剛落,柳柳和宋知韞都變了臉色。


    樊邵眼神疑惑,阿晉動了動唇,臉色有些發白,對著樊邵不知該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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