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人跪了滿地。


    來傳話的公公不忙著宣旨,先扶起老夫人。


    “見過老夫人,太後娘娘久未與家中親人團聚,心中甚是掛念,特地宣召家中女眷前往慈寧宮一道用晚膳。”


    說完,公公在跪地的女子之中,視線轉了幾圈,發現跪在最角落的紀青梧。


    他繼續說道:“太後娘娘得知紀府五小姐被找回,此等喜事,她欲沾沾喜氣,特別囑咐,五小姐亦需同行。”


    喬氏回身給女兒遞了個眼色。


    紀青梧跪著膝行了幾步,俯身拜了下去:“臣女謝太後惦念。”


    待宣旨的公公離去後,紀青媛起身,從她身邊經過時,見紀青梧眉心緊鎖。


    紀青媛嘴角微揚,意味深長地說道:“看來姑母很看重五妹妹呢,你初次進宮,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要丟了紀家的臉麵。”


    然而,紀青梧皺眉隻是覺得膝蓋跪得生疼,一想到進宮還要跪,她不禁有些無奈。


    問道:“三姐姐,你進宮要跪多少次?”


    這句問話讓紀青媛的表情瞬間愣住。


    直到那道青色的身影離開,她還在思索紀青梧到底是什麽意思。


    是嘲諷她每次入宮隻能拜見太後,不能得見天子?


    紀青媛攥緊手中的帕子。


    自己做姐姐的,要送一份“大禮”給這個妹妹。


    ————


    慈寧宮。


    青瓦紅牆,琉璃瓦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紀青梧一路緩步走入,眼前一片典雅華麗,每一處都散發著皇家的威嚴和尊貴。


    太後身邊的石溪姑姑一路引著紀家人進了主殿。


    “老夫人,夫人和小姐們,請在此處稍坐休息,太後正在更衣,馬上就到。”


    紀老夫人頷首,感謝道:“有勞石溪姑姑了。”


    紀青媛看向茶座旁的糕點盤子,誇讚道:“石溪姑姑,可是宮中又添了新樣式的小點心?真有新意,我從未見過這麽精致又風雅的酥餅。”


    石溪笑著點頭稱是:“三小姐,太後知道你愛吃這些,特地命小廚房準備的。”


    二夫人吳氏立馬道:“娘娘連媛兒愛吃的東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對她也太過寵愛了些。”


    石溪笑而不語。


    紀老夫人咳嗽了幾聲,瞪了二夫人一眼。


    在宮內不能妄議主子,太後娘娘要寵誰,她們是沒有資格談論的。


    吳氏自知失言,訕訕地閉上了嘴。


    看到另一側的母女,石溪的眼中帶上幾分詫異。


    大夫人喬氏出身於世家大族,規矩禮儀向來沒有任何差池,讓人挑不出錯漏。


    隻是,那剛剛尋回家的五姑娘......


    紀青梧坐下後,她的後背挺直,頭顱微揚,眼神平靜如水,也沒有四處亂瞟,連身邊的精致糕點也未多看一眼。


    落在大家眼中,就是從容不迫,不卑不亢的清雅出塵的樣子。


    饒是石溪見多了宮中的娘娘們,還是忍不住在心中讚歎五姑娘儀態大方,雖說容貌沒有三姑娘那般豔麗,但通身氣質卻超出她不少,反而襯得三姑娘有點小家子氣。


    眾人的心思,紀青梧沒察覺到。


    她不是不想亂動,而是不敢。


    實在是喬氏在出門前,給她的腦袋上添了不少東西。


    高高挽起的盤髻上插著一隻芙蓉暖玉步搖,還有一根紫金嵌芍藥的搔頭,雙側還戴上了繪銀挽帶。


    她像是被定了身一般,頭不敢晃,脖子不敢搖。


    紀青梧在心中還是佩服紀青媛的,那滿腦袋的金銀珠翠,五斤都不止,她還行動自如。


    “太後娘娘駕到!”


    隨著公公的高聲呼喊,紀青梧跟在喬氏邊上行禮。


    太後走過她身前的時候,步子似是停頓了一會兒,而後才走到寶座中款款坐下,石溪和芳華兩個姑姑陪侍在側。


    聲音溫和地道:“起來吧,都是自家人。”


    太後和紀老夫人寒暄了幾句後,目光直直地投向下方,坐在最後邊的女子。


    “這就是青梧吧。”


    被點名的紀青梧,隻能起身再跪一次。


    這跪拜大禮行得優雅,讓人不僅挑不出錯處,反而覺得賞心入目。


    這是喬氏臨行前專門交給她的,紀青梧行完大禮,覺得後背都開始有了汗意。


    “青梧,走上前來,讓哀家細瞧瞧。”


    紀青梧低著頭領命前去,在金色台階處站定,鼻腔裏滿是檀香的氣味。


    太後其實從進門時,就一直若有似無地在打量著她,現在隻不過是尋個由頭,讓她離得近些,好好看看她的容貌。


    “抬起頭來,離姑母近一些。”


    太後的眼神深遠,似乎勾起了什麽回憶一般。


    “青梧小時候,哀家還抱過的,這孩子很聽話。”太後嘴角帶著笑:“那時候還是在永安侯府,記得抱過青梧的第二日,哀家就診斷出有孕了。”


    這麽討喜的孩子,太後記得清清楚楚。


    紀老夫人也點頭附和:“是了,娘娘記得不錯,那時候娘娘懷的正是慶雲公主。”


    慶雲公主是太後的掌上明珠,是皇帝同父異母的妹妹。


    紀青梧抬起頭,迎上太後的目光。


    太後含笑看了她許久後,才轉向一旁站著的宮人,吩咐道:“石溪,你親自去把哀家,今晨專門給青梧準備的見麵禮取來。”


    語氣裏著重咬了“今晨”兩字。


    石溪一愣,隨後領命離去。


    那見麵禮是一隻玉鐲,玉質溫潤又通透,不是凡品。


    太後說道:“原是有一對的,但另一隻不小心摔碎了,這隻哀家一直好好收著,沒有再戴過,隻是我現在這把年紀,已經不適合這麽青翠的玉了,青梧正值妙齡,戴著正好。”


    紀青梧沒有錯過石溪姑姑眼中那抹驚詫的神色。


    想來,一開始太後給她備下的見麵禮,並不是這隻玉鐲,而是別的什麽。


    她心中一動,意識到這隻玉鐲的來曆必然不凡,背後也許還有什麽別的意義。


    適才,太後相看她許久後,似乎對她比較滿意,才賞了她這個。


    與此同時,紀青媛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她盯著紀青梧手裏端著的錦盒,眼中充滿了嫉妒和羨慕。


    她酸酸地道:“姑母將此物賜給五妹妹,真是天大的恩典。”


    這玉鐲是太後當初嫁入永安侯府為繼室時,侯爺在新婚夜給予的合巹之禮。


    紀青媛撒嬌求了幾次,都沒有要到。


    可太後隻見了五妹妹一麵,就把這鐲子賞給了她!


    合巹之禮。


    是新婚夫妻互表情誼的禮物,但若是送給晚輩,一般是傳給兒媳,可以寓意夫妻恩愛。


    做太後的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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