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妃先行離開,紀青梧她們又在寺中的鍾樓轉了轉。


    出去後,就見正門口圍了一圈人,她們擠出層層人群,才得以出來。


    紀青容有孕身子容易疲乏,紀青梧也不是愛看熱鬧的,幾人朝著馬車停靠的方向走去。


    忽而,紀青梧聽到一道耳熟的聲音。


    “我的肚子裏有了郎君的骨肉,你怎麽能拋棄我......”語氣婉轉又哀怨,這話也似曾相識。


    紀青梧心思一動,就算沒見到那女子的麵,她也知是誰了。


    有人激憤地罵道:“這個小娼婦,佛門清淨之地豈是你能來的,再不走我就報官把你抓到牢裏去!”


    四十歲左右的婦人也嫌惡地道:“她是不是瘋了?這幾天路上隨便逮到個相貌英俊的,就叫誰郎君,賴上人家不走。”


    身邊的老婦更大聲地道:“今個兒又纏上了左都禦史家的小公子,真是不要臉!呸!青樓的下賤貨!”


    ......


    這女子惹了眾怒,已有朝她身上扔拜祭的瓜果的了。


    可她一聲不吭,就這麽垂頭站在人群中間,不躲也不避。


    紀青梧腳步頓住,猶豫少頃後,道:“大姐姐,我有個東西落在閣中了,我去找找就回來,你先帶著啾啾去馬車上。”


    “要不要讓春杏陪你一塊?”紀青容問道。


    “不用,你和啾啾更需要人照顧著,我去去就回。”


    紀青梧回身朝著人群處走去,已有圍攻之勢了,她撥開一邊大聲嚷嚷,一邊扔手中糕餅的婦人。


    穿著秋香海棠紗衣,身形似柳枝的女子,可不就是端午那夜在河邊糾纏自己的兩香閣女使莫淩淩。


    此刻,莫淩淩糾纏著的男子早已經離開,她獨立在人群中,表情恍惚地受著大家激憤的指責。


    有人故意朝她的肚子砸了個圓滾滾的大鴨梨,被紀青梧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接住了。


    她扭頭挑眉道:“正好渴了想吃梨,多謝。”


    聽到清潤的說話聲,而不是侮辱謾罵,莫淩淩眼神迷離地抬頭看了過去。


    紀青梧偏著頭,衝她招招手:“傻站著幹什麽,還不過來。”


    她的語氣柔和,麵帶笑意,沒有絲毫看不起她的神色,莫淩淩回過神來,鼻子發酸,向前走了幾步。


    “你又是誰,跑來多管閑事,也是兩香閣的妓子?”


    莫淩淩聽到婦人的話,又退了回去,不想讓這女子陪著她一起受到辱罵。


    紀青梧就站在原地,言笑自若地聽著她們議論自己。


    “這不是紀家的那個五小姐,前半年剛被找回家的那個?”


    “是她啊,怪不得,真是物以類聚。”


    “紀家不是高門大戶,怎麽會和青樓妓子搞在一處?”


    “就是......小寡婦......克夫......嫁不出去......”雖然她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紀青梧還是聽見不少關鍵詞。


    莫淩淩也聽說過這位紀五小姐的傳聞,沒想到就是眼前這個看上去柔膚弱體的姑娘。


    紀青梧見她不敢靠前接近自己,和那夜時她的行為完全相反,心生怪異之感。


    而後,再不管長舌婦人們如何議論她們,她直接拉住莫淩淩的手腕。


    眨眼道:“你再待在此處,腳底下都能擺一個賣瓜果和糕點小攤兒了。”


    莫淩淩掙紮了幾下,但紀青梧拉得死緊,她的手勁兒和皇帝沒法比,製住一個普通女子還是綽綽有餘。


    她姿態強勢地把她從人群中拉出,直到走到寒山寺後山的一個僻靜的池塘邊上才停下。


    紀青梧鬆開手,低頭瞧見莫淩淩的手腕一圈都紅了,她不好意思地道:“一時情急,力道沒控製住,沒事兒吧?”


    莫淩淩摸著腕骨,警惕地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這幾日,她糾纏的男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她不願和女子過分親近。


    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會遭到這些世家夫人和小姐們的嫌棄。


    紀家是太後母族,別說紀五小姐嫁過人,就算再嫁十次百次,也不是她能比得了的。


    紀青梧看她神色落寞,直接道:“五月初五,燈市河畔,莫小姐輕生還是被我救下,口中還說著要以身相許,怎麽現在就對我如此冷漠?”


    莫淩淩愣住,大眼睛眯起來,上下打量著她的五官,驚愕失色地道:“你,還真的是你,你到底是個斷袖,還是有異裝癖好?”


    斷袖?這又從何說起?


    紀青梧攤手道:“兩樣都不是,我和你一樣,都是女子。”


    莫淩淩突然上前一步,襲了她前胸一把。


    紀青梧被她的動作搞得一驚,雙臂抱著胸口後退。


    莫淩淩看著自己的雙手,手感綿軟,確實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子。


    她扁了扁嘴,絲毫不覺得自己做的是冒犯之事,豪放地道:“大不了再讓你摸回來,隨便你摸,不過沒你的軟和就是了。”


    紀青梧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可沒這個癖好。”


    莫淩淩輕哼一聲,表情驕傲地說著自貶的話。


    “你扯我過來做什麽,別人都巴不得離我八丈遠,生怕和我這個青樓中人呼吸同一片空氣,汙了她們的芳名。”


    紀青梧挑眉道:“我隻是覺得好奇罷了。”


    “姑娘好奇什麽?就像她們所說,我是兩香閣的女使,女人見到我躲還來不及,你還願意和我扯上關係,你才更讓我好奇。”


    紀青梧看著她紗衣之下的腰身,話裏有話。


    “若是你真想給肚子裏的孩子尋個爹,僅憑你的樣貌,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能做到兩香閣女史的,不僅要有花容月貌,還要周旋於各個大人物之間,絕不是蠢笨女子。


    她也不是貪財之人,上次莫淩淩就說,她可以自贖離開兩香閣,顯然沒有依附權貴替她贖身的意圖。


    “你到底想說什麽?”莫淩淩的神情帶著幾縷不耐煩。


    紀青梧冷靜分析道:“你纏上的男子都是端方有禮的儒生,就比如今日這個左都禦史家的五公子,他在臨安城可是重規矩出了名的,在街上連女子眼睛都不會主動對視,你早就知道他會拒絕你。”


    紀青梧凝眸看她。


    莫淩淩的眼神開始閃躲,都被她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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