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肅帝意外的是,有人敢直接行此謀害性命的手段。


    若想得到的眾人豔羨的高位,就要承受與之相對應的風險,在這鳳凰宮,所有人皆是如此。


    樹大招風,足夠引人蠢蠢欲動。


    掖庭與前朝牽扯太多,衛妃獲得多大的“榮寵”,在背後就要經受多大的妒恨。


    隻是,大多世家都忌憚衛廷,並不敢做得太過,此外,衛荔如本身就聰敏過人,不會輕易上鉤。


    看來,這些人還真是被逼急了。


    衛荔如這次是運氣好,若沒有紀青梧和慶雲誤打誤撞,為她擋了一災,她輕則要受傷,重則就沒命。


    武肅帝想到此處,嘴角沉了下來。


    紀青梧出現,準確識別出了野獸的蹤跡,她是這件事最大的變數。


    今天慶雲墮馬墜崖的事兒,換做是衛妃在場,定不會冒險相救,一如上次元珩落水之事,衛妃的選擇就是明哲保身。


    不過,這也是在宮中能安穩度日,聰明人的做法。


    可就連衛妃這樣的人,在宮中尚且勉強保全自己。


    紀青梧那軟綿又心善的性子,若是進了宮,還不得被一群豺狼虎豹給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武肅帝看著跳躍的燭光,捏了捏眉心。


    他其實也沒有想好,該把紀青梧放哪兒更合適,放在別處,不安心惦記得很,可真要放在身邊,反而更掛心。


    擔憂的是,她沒有在宮中自保之力。


    一再靠人相護,不是長久之計,他也會累,也會分身乏術,需得她一步一步,心甘情願地走到他身邊來。


    登至高位,就如在山巔,風景雖好但周圍皆是雲霧,讓你看不真切身邊人的好壞,需得有一雙刺破霧靄的眼睛。


    這也是為何,武肅帝對紀青梧那雙純淨的眼睛,印象極為深刻的原因。


    帝王霸業,表麵看是錦繡江山,背後卻是累累白骨和重重算計。


    枕畔之人,也不盡是可信之人。


    紀青梧不夠“聰慧”,恰恰是這不“聰慧”,更讓人心安。


    可她現在......心裏裝著誰都未可知。


    但若要強留她在身邊。


    武肅帝剛想及,就覺得頗為頭痛。


    若是皇帝的心意被旁人參透,根本不用紀青梧做什麽,這鳳凰宮就會被妒意掀翻天。


    還有太後那處,少不得要搞些小動作。


    不僅是宮中,還有這個天下,虎視眈眈的西縉也說不準也會派暗探下手。


    現在的相處......也是沒有萬全應對之策下的辦法。


    武肅帝眉目冷清下來,就算她心中有人又如何,他早晚要驅逐幹淨!


    等她徹底放下心中之人的這段時日,他還要為之後的事做一番萬全的謀劃,是以還不急,他還有耐心。


    李渝宗從帳外進來,低聲道:“陛下,長公主和駙馬求見。”


    武肅帝倒是不意外長公主會來,道:“宣。”


    等華昌長公主幾人進到主帳,武肅帝的目光掠過那道青色身影,目光變暖了些。


    他抬了抬手道:“不必拘禮,坐吧。”


    武肅帝之前翻看的那本兵書已經收了起來,長案上隻剩下硯台和筆墨。


    帳中還有一個議事的長桌。


    紀青梧安靜地跟在華昌長公主身邊,等她坐下了,就站在長公主的附近。


    武肅帝眸底劃過明顯的不悅,尉遲連平有眼色地道:“紀小姐,你到這邊來,和我換換位置。”


    紀青梧聽話地換到了皇帝身邊站著。


    武肅帝垂眼看著紫檀桌麵,道:“你又闖禍了?”


    皇帝的問話,把紀青梧弄得不自信了,她疑慮著回道:“沒,沒有吧。”


    “那為什麽罰站不坐下,朕看得脖子都酸了。”


    紀青梧眨巴著眼睛不說話,他分明看著桌子,哪有看她。


    她挪開椅子,輕飄飄地坐下。


    華昌長公主麵容肅靜,語氣無波地道:“皇上,我聽說今日狩獵的野獸,跑到女子圍獵區,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尉遲連平驚異地看著她。


    長公主一向不問政事,更貼切的說法是,她就對什麽都漠不關心,可她今天怎麽提起這個來了。


    就算是再好奇,也不該這麽直白的問皇上。


    皇帝望她一眼,道:“朕已派尉遲將軍去解決。”


    言下之意,是不想跟她多言,她想知道的事情,可以回去問駙馬。


    華昌長公主卻神情凜然道:“拙夫即日就要出征北境,他性子魯莽,和猛獸相鬥的這種類似的危險之事,皇上是不是就不要再讓他摻和了。”


    敢教皇帝如何行事?


    尉遲連平在桌下,踢了踢華昌長公主的腳。


    想讓她不要再亂說話,否則陛下怪罪起來,她是親姐不會怎麽樣,皇上遷怒於他,馬上把自己發配到北境軍營可怎麽辦。


    華昌長公主麵不改色。


    可紀青梧的一雙眸子忽然瞪圓了。


    她感覺腳麵一疼。


    誰踢她了?!


    是對麵的駙馬爺,還是華昌長公主,還是左邊的皇帝?


    紀青梧思來想去,覺得武肅帝最可疑,畢竟隻有他愛這麽作弄她。


    她瞟了左側之人一眼。


    眸光流轉之間帶著的嗔怪之色,武肅帝被她看得眉頭一挑,要起來的脾氣,卻因這一眼,硬生生給壓了下來。


    雖然尉遲連平不知道自己踢錯了人,但是殊途同歸,收到的效果還是差不多的。


    皇帝沒有怪罪,神色如常,尉遲連平呼了口氣,還好還好,今晚不用收拾行囊了。


    帳中氣氛有些凝滯。


    李渝宗機靈地從木盒中拿出一套應時令的青花五彩花卉紋杯,六月正是荷花,他取出幾隻擺在桌上,先給皇上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霧氣飄飄。


    武肅帝的手指搭在茶碗上,語氣還算和氣地道:“皇姐,你這是專程來為尉遲將軍抱不平?”


    華昌長公主想到尉遲連平大腿上的傷口,心裏就有口氣堵著。


    她道:“皇上,禦前可用的人才濟濟,不必非要拙夫前去才行,況且他即日就要前往北境,戰場上刀劍無眼,受傷上陣更加凶險,皇上曾在戰場廝殺,應該懂得這個道理才對。”


    尉遲連平心內直呼怪哉,華昌長公主怎麽回事兒,今個是特地來教育皇帝的?


    武肅帝說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她這個親姐又不是不知道,為何要屢次忤逆皇上。


    他桌子底下的腳又一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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