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梧乖順地垂首不答話,太後冷眼看著她。


    站在一旁的芳華姑姑上前去,輕聲道:“太後娘娘,事情還沒有查清楚,還是先別寒了五小姐的心,前陣子五小姐還舍命救了公主。”


    圍獵時,慶雲險些喪命,多虧有紀青梧在,這救命的恩情令太後冷靜了些,現在還不能蓋棺定論,究竟是誰有錯。


    太後麵容嚴肅地道:“青梧,別跪著了,坐著回話。”


    紀青梧起身後,在右側的椅子上落座,正好和坐在左側下首的永王妃,視線有一瞬間的交纏。


    隻是陶婉音先移開了眼,低頭看著她浮光錦緞的鞋麵,不再抬頭看她。


    紀青梧察覺到不對勁兒,方才聽芳華姑姑提到慶雲公主,表情正常,想來公主沒出什麽事兒。


    可永王妃的這副神色.......


    她垂眼,眸光流轉之際,心裏隱隱約約猜出了太後為何會發怒。


    芳華姑姑命宮人們倒茶,又給太後親自倒了一杯,體貼地道:“太後,您喝口花茶潤潤嗓子,奴婢見您方才說話都有點兒啞了。”


    這幾日,太後為著慶雲公主的身子沒少操心,可等公主身體有了起色,結果永王府又出了新的岔子,這一雙子女就沒一個省心的。


    太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稍稍平息聽到此事慍怒的心情。


    紀青梧多看了芳華一眼。


    之前沒留意這位和石溪同為太後身邊貼身宮人的姑姑,細細想來,前陣子芳華來紀府送八寶方盒時,就待她親切,現下多虧她勸了太後幾句,殿內的氣氛也緩和了些。


    太後用銳利的目光看著下首之人,開口道:“婉音,你來見哀家,所說的事情可是真的,有沒有半分欺瞞哀家?”


    陶婉音起身,婢女吟香小心地扶著她跪下,她柔聲回道:“回母後,兒臣所言句句屬實。”


    太後看著她的肚子,心內複雜地道:“你有了身子,又胎像不穩,就先起來,別動不動就跪下,以免傷了胎兒。”


    陶婉音坐下後,長呼了一口氣,她和婢女吟香所料想的不錯。


    雖不知太後有沒有相信她的言辭,但是看在她肚子裏懷有永王嫡子的麵子上,不讓她下跪,應不會太過怪罪於她。


    聽到此話,紀青梧的眉心狠狠跳了跳,她的眸光落在了永王妃的肚子上。


    陶婉音有了身子,她已成功有孕,這本該是喜事,但太後的模樣明顯是憂心惱火更多。


    太後眉心已皺出一道溝壑,她對著紀青梧道:“哀家召你來,是想找你確認一件事,你可有給永王妃調理身體治療不孕的藥方?”


    在寒山寺中,有不少人見過她和陶婉音見麵。


    紀青梧沒猶豫,坦率地點頭。


    “是。”


    太後聽到她承認,立即氣得拍了鸞座邊上的紫檀桌子一掌,茶水翻了一地。


    怒意上頭,斥責道:“那藥方有大問題,會傷及......”她停頓少許,難以啟齒般,又換了個描述,繼續道:“會影響男子後嗣,你可知道!”


    紀青梧垂下了眼,喜憂參半。


    至此時,她已能夠確認,陶婉音的確用了第二張藥方。


    永王的身體出了問題,會影響後嗣,他下半輩子再也不能尋花問柳禍害姑娘,再也不能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紀青梧的計劃已達成,她心中短暫地浮現欣喜。


    但很快就沉了下來。


    她現在麵臨一個大難題,她以為,陶婉音會把此事做得隱蔽,聰明地找個由頭搪塞過去。


    但此事竟被捅到了太後處,還是陶婉音親自來告發。


    這也是她當時沒有思慮周全之處,沒料到她挑選的同盟會倒戈。


    紀青梧望向對坐的婦人裝扮的女子,眼底劃過不解,但還不等她說什麽,永王妃盯著她的臉,含愁帶怨地開口。


    “青梧,我當你是妹妹看待的,那日在寒山寺的禪房相見,你給了我兩張藥方,一張調理身體,一張是助孕的。”


    說著,她像是情難自抑地站起身來,聲音也微微顫抖。


    “你卻沒有告知我,第二張藥方還有這麽大的副作用,我用了以後,王爺身體就......就不如從前威猛,再不能行房事,你害我釀成大錯。”


    說到動情處,陶婉音用香帕拭淚,好不可憐。


    婢女吟香看著太後的神情,勸道:“王妃,您有孕在身,月份尚淺,不能這麽哭,小心肚子裏的孩子。”


    太後眉頭皺得更緊了,道:“快扶你們王妃坐下。”


    永王妃這是頭一胎,又懷的是王府嫡子,要是永王不能再人道,這可就是她唯一的嫡孫,現在出了這種事,太後就算再惱火也不會把氣直接發在陶婉音身上,隻能等她平安誕下嫡子,再做清算。


    現在能作為出氣口的,就是這個看著乖順,實則悖逆之舉不少的侄女。


    若不是氣氛和場地不合適,紀青梧都想不合時宜地笑出聲,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就把太後給唬住了。


    太後嚴厲地問道:“青梧,事情是否像婉音說的一樣?”


    若真如永王妃所說,紀青梧敢把手伸到永王府,算計她的親兒子,她是斷不會饒過。


    既然把戲台搭在了慈寧宮,紀青梧也要陪她們演下去才是。


    她偏頭看陶婉音,雙眸清亮,語氣不解地問:“王妃,您在說什麽?我為何要這麽做?”


    陶婉音已做了對方不會輕易承認的準備,她底氣十足,胸有成竹地道:“青梧,你若早跟我說明,用這藥方會有傷害王爺貴體的症狀,我是萬萬不會用的。”


    永王妃竟說她不知道副作用?


    很好。


    她也失憶一回。


    紀青梧心內冷笑,但麵上無辜地眨著眼睛,道:“臣女實在不知,王妃這番話是什麽意思,還請太後明鑒。”


    一直在瞧她反應的太後,見她幹脆地反駁,眼底也閃過迷惑,因為紀青梧著實沒理由要害永王。


    這事情,還要兼聽則明。


    太後心內存疑地問道:“青梧,現在由你來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紀青梧回想著,在寒山寺的霜鍾閣內,交接藥方之時,隻有她們二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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