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吟香,我們前天還見到他的。”陶婉音轉向身後的婢女:“吟香,對不對?”


    吟香目光晃動,看著永王轉著玉扳指的拇指,垂下頭道:“王妃,您冷靜些,小寧子確實上個月就死了。”


    紀青梧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心內吃驚。


    太後關切地問:“明弘,你身體如何?”


    趙明弘道:“王妃和母後又在胡說什麽?我身體無大礙,適才皇兄召我去勤政殿,專門請來臨安的神醫樂喜為我診了脈,說隻是修養不足,調養半月就會好轉。”


    皇上請了那位最負盛名專治疑難病症的神醫樂喜過來?


    原來傳召永王過去,是為了給他看病。


    太後惴惴不安的心放下來,既然皇帝還待永王親厚,那夜發生何事她也就不必過問,就讓它過去。


    陶婉音道:“不可能......那藥我明明......”她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混亂和迷茫。


    “吟香,王妃近日怎麽了,說話顛三倒四,瘋瘋癲癲的。”永王看似不經意地插話道。


    吟香小心翼翼地道:“王妃多年未有孕,前陣子診出喜脈,一時高興過了頭,神誌不太清醒。”


    紀青梧的手指輕鬆交疊,安閑地置於腿上,事已至此,過錯不會落到她頭上。


    雖有很多不解,但危機解除。


    這時,石溪從門口走進來,看了一眼殿中的紀青梧,帶來消息:“紀老夫人聽聞五小姐被召入宮,特遣人傳話。”


    紀青梧立馬豎起耳朵聽。


    太後輕揉眉心,憶及紀長彥之事,母女二人就鬧得不愉快,很久未聯係過。


    “母親說了什麽?”太後詢問道。


    石溪道:“老夫人言,五小姐性情不羈,若有過錯,望太後寬宏大量,殿閣大學士李家,已相中五小姐為三子之妻。”


    紀青梧歎氣,祖母雖未全然絕情,有保下她的意思,卻以婚姻為籌碼,欲將她許配給李三。


    可來晚了,太後已經不打算懲治她。


    太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心中盤算,要是能與李家結親,對紀家也是很大的助力。


    慶雲公主唰得扭頭看紀青梧。


    眼中情緒分明,像是在看狐狸精一般,意思就是你怎麽還和李家老三有了瓜葛。


    紀青梧接連歎氣。


    她這麽一會兒,就和三個男人有牽扯。


    可是老天嫌場麵還不夠亂。


    外邊又傳來熟悉的尖聲喊道:“皇上駕到!”


    眾人趕忙起身行禮。


    他音色疏淡地道:“免禮,都是自家人。”


    武肅帝穿著一身明黃色團龍紋蜀繡貢緞長袍,步履生風,大步踏入主殿,目不斜視,似乎對殿中有誰並不關心。


    紀青梧目光緊隨他身,二人今早方在摘星樓分別,未料數時辰後再次相遇。


    可皇帝沒有分給她半分眼神。


    好似伴著紅日熹光,對著巍峨青山,熱烈擁吻著她,要把她按進他灼燙身體中的,是另一人。


    芳華忙在太後旁添了座椅,伺候皇帝落座。


    李渝宗和芳華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二人各站定在自己主子的身後。


    紀青梧壓下心中波瀾,收回目光,摩挲著手指。


    她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永王之所以一口咬定聲稱沒有見過她,多半是因為......


    慈寧宮之事皇帝已了然於胸,永王被召見時,想必受到了“特別叮囑”。


    然而,事情都已經快要了結,他怎麽還是出現了?


    武肅帝似乎對一切毫不知情,心情不錯地道:“太後這處今日真熱鬧。”


    太後想把此事壓下去,陪笑道:“婉音有孕了,明弘帶著媳婦來給哀家請安。”


    武肅帝唇角帶笑:“這倒是一樁喜事。”


    眼神卻冷幽幽地接著道:“隻是,朕怎麽聽說永王妃一早便至慈寧宮,還與紀家五小姐起了爭執。”


    風聲還是走漏到皇帝耳中。


    太後解釋道:“皇上,並沒有起爭執,我們隻是在閑話家常。”


    永王也和稀泥道:“皇兄,隻是女人家的拌嘴磕碰,不是什麽要緊事兒。”


    慶雲跟著點頭,沒敢說話,她前幾日被皇帝懲處,心中害怕得緊。


    武肅帝沒看紀青梧,反而對著永王妃道:“王妃怎麽神色懨懨的,可是受了欺辱。”


    紀青梧看了看他,又扭頭看了看陶婉音。


    他未看自己一眼,反而對旁人關懷備至,她心裏忽然湧出莫名的失落。


    陶婉音眼中散去迷惘,她忽然起身跪地,發出咚的一聲響來。


    “皇上,我和紀小姐之間,並不是爭執,而是我被她欺瞞利用,求皇上明鑒!紀青梧和王爺有私,未能入府心有怨恨,設下毒計,蒙騙我給王爺用藥。”


    永王緊緊拽著陶婉音,將她扯至身邊,道:“皇兄,這些日子陶氏腦子有些不清醒,請皇兄不要相信她所言。”


    陶婉音想掙脫,但力氣不足,永王將她擋在了身後,一個狠辣的眼神就讓她噤若寒蟬,隻能低低啜泣。


    看他夫妻二人在殿中拉扯,武肅帝坐姿筆挺,手放在膝上紋絲未動。


    “紀青梧。”


    乍然聽到他開口叫自己的名字,還是連名帶姓的叫法。


    紀青梧一下子就坐直身板,目光投向他,眼波流睇。


    武肅帝眉峰挑了挑,道:“你騙她了?”


    皇帝問話,紀青梧站起來,也打算像永王妃一般恭敬地跪地回稟。


    他卻皺眉,冷聲道:“朕叫你動了?”


    紀青梧屁股剛挪了一點兒,接觸到他不悅的眼神,隻能老實地坐回原處。


    身邊的慶雲公主弱弱地道:“皇兄,五表姐是清白的,你別這麽凶。”


    紀青梧也覺得他凶巴巴的,抿著唇委屈坐好。


    她準備了一大堆解釋的話要說,想效仿永王妃那般哀婉地陳情,就連何時擠出幾滴淚,她都在心中已預演好。


    可武肅帝像是沒什麽耐心地一般,不給她這個機會,催促道:“說句話這麽困難,你可有騙她?”


    紀青梧卻被皇帝的冷漠態度,搞得不知該怎麽做才好了。


    她隻能啟唇,吐出幹巴巴的兩個字。


    “沒有。”


    紀青梧沒有騙過陶婉音,是她反過來要拖自己下水。


    隻見武肅帝滿意地頷首,還嗯了一聲。


    紀青梧直眉瞪眼。


    這就完了?不用她解釋?也不用灑幾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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