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遙遙對著衛廷,施了一禮。


    繁繡海紋的月牙白裙擺被風吹得蕩起來,纖腰微折,身姿柔美蹁躚,如回風舞雪。


    隻是這般的儀態萬方,本該撩人心懷。


    衛廷卻直接撇開了臉,眼底的情緒湧動著,像是刮起一陣風暴。


    衛荔如訝異地看著哥哥的表情,這神情像是帶著幾分......厭惡,還有幾分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她很少見到衛廷如此失態。


    在別人臉上見到厭惡情緒很常見,可衛廷從不會。


    衛荔如這個妹妹的記憶中,衛廷少年得誌,見識多謀略深,遇到什麽事都能帶著春風化雨般的從容不迫。


    唯有當她哭鼻子時,他的臉上才會浮現焦急之色。


    而且,衛廷與女子相處,一直是風度翩翩,謙和有禮。能讓哥哥擺出這樣的不喜之色,這個紀五小姐也真是有本事。


    難不成是她前陣子的信中,她提到紀青梧故意射穿她的箭和箭靶,令她下不來台的事。


    衛廷在替她不平?


    衛荔如一想到是這個原因,神采飛揚地笑道:“哥哥,莫要為旁人的事煩心,今日是個好日子,皇上方才還提及要與我們一同去關雎宮用膳,我先回小廚房準備酒菜,哥哥也隨我一同過去。”


    她許久未見兄長,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心裏有滿肚子的話想要與他傾訴。


    衛家兒女有不少,但衛荔如自小就與衛廷親厚,總愛黏在他身後,就算這麽多年未見,她也不覺得與哥哥變得生疏。


    紀青梧沒有再留意他們兄妹團聚的溫馨場景。


    她心中已明了為何勤政殿的朱門始終緊閉,是因為武肅帝正在與秘密回來的衛廷議事。


    現在,皇帝要宴請犒勞在邊境駐軍有功的鎮北將軍,聽衛妃的意思,這宴飲隻有他們幾人。


    自然是無暇顧及她,也沒空再要啾啾過去背書。


    紀青梧牽著啾啾走了一會兒,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喚。


    “紀小姐,留步!請留步!”


    李渝宗滿臉大汗地追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小東子。


    紀青梧看著他臉上豆大的汗珠,她沒走出多遠的距離,回頭還能望見勤政殿的影子,李公公也不至於跑的如此累。


    她道:“公公可是身體不適?”


    李渝宗:“謝謝紀小姐關懷,您跟著老奴去一趟殿內吧。”


    紀青梧訝異:“我聽衛妃娘娘說,陛下要與他們宴飲,我過去不合適吧。”


    李渝宗解釋道:“宴會是在關雎宮,娘娘還要準備個把時辰,還不急。”


    紀青梧道:“李公公,陛下宴請不著急,可我還著急回家用晚膳。”


    不知他來留她是何意,但這場合,她並不想摻和進去。


    李渝宗的臉上出現張皇之態,有口難言:“聖上......”


    他和身後的小東子對視一眼。


    當李公公側過身,紀青梧這才看清小東子的表情,臉色煞白,嘴唇都沒有血色,這是被驚嚇過度的模樣。


    李渝宗把徒弟推出來說話,小東子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


    “紀小姐,您就隨我去一趟勤政殿吧,聖上現在大發雷霆,我和師傅想著隻有您過去一趟,才能讓聖上心情好轉。”


    紀青梧不解地道:“陛下為何發怒?”


    衛妃從殿中出來時,臉上還是帶著笑的,那時候皇帝心情定還是好的。怎麽突然之間,就生了這麽大的怒氣,把身邊侍候的奴才們嚇成這樣。


    李渝宗道:“紀小姐,老奴求您了,就當是救一救小東子和勤政殿伺候的宮人。”


    適才,衛將軍和衛妃出去之時,皇帝神情確還如常。


    可等到殿門大開,武肅帝看到殿門外遙遙相望的兩人,勃然變色,大案上的軍情密奏被摔到了地上。


    侍候的宮人要上前去奉茶,被皇帝冰冷飽含殺意的視線一瞥,茶盞四散碎了一地,茶水更是濺濕了奏折。


    霎時間,殿內眾人紛紛跪倒,皆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


    李渝宗使了個眼色,犯了錯的宮人被拖了出去。


    又聽皇帝冷聲問:“今日是誰合上的殿門?”


    小東子顫顫巍巍地向前爬行幾步。


    武肅帝看了他一眼,沒言語,其目光幽長地落在殿外,身上的殺伐之氣愈發沉重,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伺候皇帝的奴才們,未見過聖上如此怒形於色,其視線所及之處,仿佛要將滿殿之人杖斃。


    李渝宗汗水涔涔而下,就算流進了眼睛裏,他也不敢去擦。


    他心思多又活泛,偷偷瞟了一眼殿外邊,就看到遠處的淺碧色身影對著衛將軍和衛妃,動作優雅地施了一禮。


    本來是曳地生花的美好場麵,可生生地把武肅帝看到忿然作色,怒不可遏。


    李渝宗退出殿外後,就趕緊追上了紀青梧。


    他們師徒二人用著看大救星一般的眼神,盯著紀青梧不放。


    她拒絕的話,就有點說不出口。


    見她神色動搖,李渝宗忙道:“小東子會親自送啾啾小姐回紀府的,求紀小姐可憐可憐那些奴才們。”


    小東子忙不迭地點頭,眼中還有淚花:“紀小姐,求您救救奴才,奴才就是下輩子給您做牛做馬,不是,這輩子就做,奴才心甘情願。”


    紀青梧還是決定先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


    “你做錯了什麽事情?要是掉腦袋的大罪,我去求情,也於事無補。”


    小東子苦著一張臉道:“奴才也沒做什麽,就是關了殿門,奴才是按照議事的規矩行事,並沒有自作主張。”


    紀青梧艱難地問道:“就隻是?關了殿門?”


    他們求到她跟前,又不是什麽大事,紀青梧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下來。


    在路上,紀青梧心裏一直腹誹著,武肅帝也太喜怒無常了些。


    等快要走到勤政殿的大門口,她發現這回朱門大敞四開,門口的衛氏兄妹已經離開。


    隻是因著光線和位置的原因,就算敞著門,從外邊仍舊看不真切殿內的光景。


    她停在方才衛廷所站立的台階之上,麵露猶豫之色。


    李渝宗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勸道:“紀小姐,您快進去吧。”


    紀青梧看著麵前一片黑洞洞的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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