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還是繼續前進,這種有關全軍生死存亡的大事,隻有屯齊與博和讬兩個統兵宗室可以決斷。


    隻是大清八旗自從去年入關以來,向來戰必勝攻必取,哪兒有走到半路又撤回去的道理!


    如果此時統兵的是親王、郡王之類的高級宗室,還有膽子當機立斷,決定大軍繼續去武昌,還是直接撤軍。


    可是多鐸隻是想著李自成都兵敗如山倒了,能有什麽危險?也就隨意的選了兩個貝子統兵,更要命的是,這兩個貝子還是最不得勢的正藍、鑲藍兩旗的固山額真,他們不敢擅自撤軍!


    軍帳內一時落針可聞,誰也沒敢說話。


    許久之後,佟養甲才起身,對上首坐著的兩位貝子行禮,然後說道:“兩位貝子和諸位將軍,下官有句話,說出來請大家一起參詳。”


    “我大軍從進入湖廣地界以來,與流寇打了三仗,雖然三次都算贏了,可是沒有得到什麽斬獲,每次流寇都能全身而退。”


    “今日流寇水軍破壞我軍船隻,使得我軍所有人馬,隻能上岸走陸路。但是前方道路已經被流寇破壞,一片泥濘,將士們就算到了武昌城下,也是疲敝之軍,還有多少戰力也是難說。”


    “我大軍這幾日的遭遇,就是流寇一直在疲敝我軍。流寇主力大軍肯定在武昌城下以逸待勞,等待我軍上門。為了保全大軍,末將以為,還是撤軍防守九江府為好。”


    佟養甲敢建議撤軍,也是因為他在滿清資曆頗深,武昌城內被圍的也是他的堂兄。他說不能救,那肯定是真救不了!


    佟養甲的話剛說完,佟圖賴就接話反駁:“我們現在撤退,不去救武昌,那六叔……那我等就違反豫親王的軍令,回朝後肯定不好交代!”


    佟圖賴的六叔就是武昌城內的佟養和,他還是想去撈一下的,畢竟他爹佟養真就是被明軍抓住以後,淩遲處死。他們佟家人落在敵軍手裏,肯定沒有好下場,能撈還是撈一下的好。


    “為了救一個武昌,把我們四五萬大軍搭進去,得不償失。”佟養甲心裏已經有了打算,所以堅定的想要勸大家撤軍。


    佟圖賴反駁道:“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我們五萬大軍,害怕這群屢戰屢敗的流寇?”


    女真不滿萬這話說出來,佟養甲就不好再反駁了,隻能停止與佟圖賴的爭辯,轉而尋找兩個貝子和李率泰的支持。


    經過佟養甲這麽一說,眾將都反應出這幾仗打的有點不對勁,打了勝仗卻沒有斬獲,流寇還能從容後撤,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


    為首的兩個貝子,都不敢承擔私下撤軍、武昌丟失的責任,坐在主位上不說話。


    一陣沉默之後,還是李率泰開口說話:“按祖將軍所說武昌已經丟了,流寇在武昌等待我軍決戰,前麵的路河汊縱橫,一片泥濘,我軍現在過去也是強弩之末,自投羅網。請兩位貝子為大軍安慰考慮,大軍撤出湖廣,進駐九江府。”


    李率泰說完後,於永綬和張應夢兩個新投降的總兵也跟著附和。這一路走來,什麽苦活累活,都是他們麾下的將士在幹,滿漢八旗兵沒折損多少,他們麾下的兵馬損失可不少。


    現在眾將意見已經明朗,除了佟圖賴,大家都想撤軍,屯齊與博和讬兩人商量了一下,隨後下令:“大軍明日拔營,沿路退出湖廣,進駐九江,防止流寇順江而下襲擊江南!”


    防止流寇順江襲擊江南,也就是給自己的行動找個合適的借口,他們幾萬大軍進入湖廣這麽久,流寇主力大軍都沒露麵,流寇新敗之兵,怎麽會遠征江南!


    第二天一大早,清軍大營就鬧鬧哄哄的開始拔營,剛被運到長江南岸的吳汝義部,本來想繼續率軍尾隨,但是沒過多久斥候就回報,清軍拔營以後沒有繼續向武昌方向進軍,而是轉身原路返回,正向他們坐在的位置行軍。


    清軍突如其來的轉身,嚇了吳汝義一跳,他自己已經拔營,剛準備繼續尾隨清軍,現在清軍衝他們來了,周圍都是平原,他麾下的兩萬兵馬,肯定不是清軍的對手。


    “快往南撤,撤進大冶城中堅守!”刹那間吳汝義就做出決定,現在大軍所在的位置,除了能夠上山防守,放清軍過去,就隻能固守大冶縣城,堵住清軍去路了。


    幸好大冶城三麵環水,隻有一麵可用於攻城,自己麾下兩萬兵馬,再加上袁宗第帶領的船隊從旁協助,擋住清軍,守到大軍圍上來,應該沒有問題。


    吳汝義下定決心以後,就迅速率領大軍撤往大冶,同時派遣出輕騎尋找袁宗第和散落在江南的順軍各部。


    另外派人快馬返回武昌,通知李錦清軍準備撤退,自己正在大冶阻擋,讓李錦快到大軍過來支援。


    吳汝意帶著麾下兵馬,用了一天的時間奔回大冶城,然後連夜修整城防,準備迎戰清軍。


    第二天一早,還沒見到清軍人影,袁宗第就率領船隊,沿長江進入大冶湖,來到大冶城南。


    袁宗第把西塞山上的火炮,還有打撈的清軍火炮都拆了下來,運到大冶,協助防守。


    見到吳汝義以後,袁宗第告訴他,自己已經派人去南麵山裏,尋找藏在那裏的劉芳亮、劉希堯和李友三部人馬;也派人去通知前方的劉體純和武昌城中的李錦,隻要能在這裏擋住清軍,援軍會源源不斷的趕來!


    另外江北還有張鼐,高一功等人,自己一有機會,就會運他們過江,一起圍剿這夥兒韃子!


    袁宗第給吳汝義吃了定心丸以後,留下吳汝義繼續防守大冶,自己又率船隊四處搖人。


    等清軍到達大冶城下時,見到城頭黑洞洞的炮口,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前幾天路過這裏的時候,大冶還是一座空城,這才幾天時間,流寇就調這麽多兵馬,堵他們的退路。


    到了此時清軍眾將也知道了,李錦給他們準備了一個口袋。前有重兵,後有堵截,為今之計隻有盡快撤出湖廣,才能保證大軍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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