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見樓北望的時候下了雨,次日就出了大太陽。


    天晴正是將洗衣物的大好時候,一大早,大宮女吉祥把燕寧從宮外帶回來的衣物送去清洗,卻在髒衣簍裏發現了那一方並不屬於自家殿下的手帕。


    手帕是灰色的,沒有什麽女子的香氣,反而帶著淡淡的羊肉香和龍腦香的氣息。燕寧宮中常用的是青木香和沉香,龍腦香太涼,很少用到這個味道。


    時下貴族都熏香,燕寧也一樣,所以才說宮裏的錢不經花,給的不少,可是開銷也真的大。


    “殿下,這帕子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


    燕寧看了眼:“是樓北望借孤的,和孤的衣物一道洗了便是。”


    她喝著早上的排骨粥,想起來什麽,吩咐了一句:“待洗好了,把那帕子裝進箱子裏,放兩顆平時用的香丸。”


    屬於她的獨特香氣沾在帕子上,下次再找機會還回去,是非常好用的表示親近的手段。


    她那日的交心和展露脆弱,再加上回憶往昔的招數,顯然是拉近了和樓北望的距離。


    但是就像是她說的,人是會變的。至於兩人舊時的情誼,確實是真的,隻是情誼這種東西,經不起幾次消耗。


    光靠小時候那點事情和伴讀之事帶來的愧疚感還不夠,那點燕寧都覺得稀薄的舊時情誼對一個掌控權柄的男人來說,太脆弱了。哪怕往日的交情再深厚,多用幾次也會被磨滅幹淨。


    燕寧絕對不會完全寄希望人和人之間脆弱的感情,所以她欣然收了樓北望的銀子,打算賺到足夠多的時候,加倍還回去。


    再加上今日送了對方一個大政績,潑天的富貴送上門,燕寧不信樓北望不動心。


    如果要爭那個皇位,燕寧必須向願意投資她的人展現出自己的能力,總不可能說她一發嘴炮,樓北望就對她死心塌地,她又不是什麽人性魅魔,也沒有奇特的降智光環,能隨便讓周邊的人失去腦子。


    想要爭奪大衛的皇子和投機者之間的交往,當然還是要以利益誘之,她需要付出足夠多的胡蘿卜,好將樓北望這個潛力股牢牢的綁在她這條目前什麽都沒有的小破船上。


    至於周光的事情,她也是提前調查了一番,確定自己是重生到幾年前,而不是去了什麽平行世界,謹慎調查了一些普通人不可能知道細節,還驗證了一下記憶裏的一些場景,這才把消息透露給了樓北望。


    至於信息來源,可以推一部分到那個夢上,她能擁有一定的預知能力,豈不是說明天命所歸?


    沒看史書上那麽多搞起義的還要製造一些異像,就是讓眾人相信他才是真龍天子,她可是實打實的有普通人沒有辦法擁有的信息來源,還有前世學到的無數科學知識。


    隻是之前她沒想過爭,現在卻要想辦法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用上。


    當然了,燕寧知道樓北望應該不太信鬼神那一套,但是沒有關係,等他吃到了足夠的甜頭,自然會願意對她投誠。


    吃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梅幹菜排骨粥,兩根被切開方便食用的大油條,燕寧往自己的水囊裏還灌了一大袋甜豆漿,這才揣著手爐去太學上課。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帶來的好處,燕寧的記憶力比上輩子還要好很多,說不上過目不忘,可多看幾遍也能記得差不離。


    三日的時間,足以她抓著空隙時間把這段時間的功課補起來,看著整潔且認真的筆記,她由衷的感謝了一下上一世的自己。


    做五皇子的時候,她的人設就一直是老實本分的孩子,勤勉,但是不夠聰明,再怎麽用功,功課也一般。唯一可能就是字寫的還不錯,隻是在兄弟們中也不算最出挑。


    這個時代寫字寫的好看的人太多了,燕寧的毛筆字放在後世可以拿獎的地步,但是放在太學,隻能算是中上遊的水平,勝在字跡清晰,條理分明,輸在中規中矩,沒有風骨和靈氣。


    今天燕寧起得很早,天不亮就起了床,比往常上課的時候還特地早去了幾分。


    她讓馬車在門口處等著,看到田如的時候,又提了一袋子甜柿子,把這位很有威望的大儒攔了下來:“學生見過老師。”


    田如看到她有點驚訝,但還是回禮:“不知五皇子找我有什麽事?”


    燕寧於是舉起了一兜紅彤彤的柿子,她笑得很是羞澀:“老師前幾日給我批了三日的假條,因為得到充足的休息,學生的病恢複的很好,身體已經順利康複。”


    她雙手捧著香甜的柿子,恭敬禮貌的往前麵遞了遞:“這兩日友人送了我兩筐家裏樹上結的果子。學生嚐過,這個柿子很甜,也不值什麽錢,謝謝您對我的關照,還請您收下品鑒。”


    燕寧不知道自己出去找樓北望的事情有多少人看到,但她原本也沒有打算藏著掖著。


    孤臣隻是意味著毫不猶豫的選擇陛下的立場,而不是隻能做個孤家寡人。她本來就和樓北望有舊,有過矛盾,但再見麵和好也不奇怪。


    燕寧拿柿子來送給田如,一個用意是表示自己和樓北望是友人,正正常常大大方方的交往。


    昨日出門,她特地換了輛沒有標記的馬車去廷尉獄,那是她為人低調,不大張旗鼓驚擾百姓,而不是她要和樓北望結黨隱私,籌謀大事。


    另外一個用意就是表麵上的,單純是為了討好教導她的田如。


    在這個時代,師生關係和現代是不一樣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古人是很講究尊師重道的。


    但是在太學,大儒們會教導很多學生,他們對看中的學生和不看重的學生態度也是相差很大的。


    像燕寧,屬於那種沒有存在感的小透明,不夠聰明有天賦,所以不會被惜才的老師欣賞,又不夠性格惡劣,讓老師頭疼,能記住他的存在感。


    但是這會兒田如看燕寧又感官好了幾分:“五皇子雖然不太聰明,但重情重義,是個尊師重道,老實本分的孩子。”


    如果是什麽貴重禮品,田如肯定不會收,但就是蘊含著友情尊師的甜柿子,是身份尊貴的學生一心一意想著自己,是他教學被肯定的證明。


    田如收下了這一大兜柿子,一向冷硬的臉都柔和了兩分:“進去吧,好好用功讀書。”


    今日的第一堂課並不是田如上的,等他進了夫子們平日休息的地方,發現放茶水的桌子上也多了一個小筐子。


    小筐子裏大概摞了二十多個柿子,每個都很漂亮,上麵還貼了一張紙條,看字,規規矩矩的,是燕寧的字。


    上麵的大意大概就是,受到田如的關心,受寵如驚,病好了之後想著要送一筐柿子過來,請老師們享用。


    大雍的太學共有三千人,夫子也有近百名,不過田如是大儒,地位高,教導燕寧這些皇子和權貴的幾位夫子,也都赫赫有名,這一屋子總共也就十人。


    有些夫子也不是每天有課,還不會每日過來。


    但是一小筐二十多個柿子分到每個人頭上也就兩三個,哪裏比得過田如獨占一大兜。


    這個時候有來的更早的夫子正在嚐柿子,看到田如的,立馬說:“喲,田如,你還單獨有這麽多呢?”


    田如看著那紙條,又看了看這單獨的一小筐,聞著空氣中柿子的味道,感覺這柿子好像比先前更加香甜了。


    他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都是學生的一點心意,五皇子確實是個老實孩子。”


    等到同僚多了一些,田如又把自己桌上的一筐也放到公用的地方:“這柿子確實不錯,我這份也請大家一起吃了。”


    桌子上那份柿子,當然是燕寧安排仆從送的,特地算著有人在,還在筐子上貼了一張她親自寫的紙條,就貼在外麵,特別明顯。


    別人不收到柿子,不知道田如的柿子是別學生送的,怎麽能突出田如獨一無二的待遇。


    大儒們不會刻意炫耀自己收到的禮物,燕寧幫他主動炫耀。


    對於這些重名的大儒來說,禮物的貴重沒有那麽重要,蘊含的心意是無價的,哪怕隻是一筐普通的甜柿子,燕寧也要送出它的最大價值。


    當天上課的時候,田如特地點了燕寧的功課,這次她都流暢答出來了,其實答案並沒有多驚豔出眾,但是這一次,田如卻一點不吝嗇的誇讚了她好幾句:“不錯不錯,看來這幾日有用功。”


    被誇讚了的燕寧露出老實人的招牌羞澀微笑:“都是夫子教的好。”


    在太學的夫子們麵前刷了一波好印象,燕寧送掉了大概一筐的柿子。


    她回了一趟自己的宮殿,把身上的衣服換了,太監小福子在另外一輛馬車麵前等著:“殿下,您要的東西都備好了。”


    燕寧點點頭,物盡其用,從樓北望那邊薅來的柿子不能浪費,她要去自己的便宜親爹那裏刷存在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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