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的時候,積雪還在下落,屋簷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雪,大街小巷無人造訪的地方,積雪都將近有膝蓋那麽高。


    但是這一點都不影響樓北望心頭火熱,等到馬車到了宮城,他迫不及待就跳下來,還很是慷慨的給了馬車夫賞金。


    馬車夫有點惶恐,他知道這是廷尉府的大人,不敢貪便宜:“大人,租馬車用不著這麽多錢。”


    “多出來的那些是你的賞金,冬至出來做活不容易,你收著吧。”


    樓北望心情很好,以至於對著頭次碰麵的馬車夫也能散發善意。


    “多謝大人,您好人定然有好報的。”馬車夫連連道謝。


    樓北望唇角翹起,他確實有好報。


    小半個時辰後,在書房寫字的燕寧聽到宮人來通報,說樓北望在外麵等她,她很是驚訝:昨天不是才見過麵嗎?這才過去多久,樓北望就來了。還是說對方落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急著見她?


    她本打算備車去城門口,結果出了月室殿,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月室殿門口。


    樓北望作為廷尉,有隨意進出宮城的腰牌,後妃們的居所不能隨意進出,但是進入宮城,覲見皇帝和來皇子居所不會受到任何阻攔。


    很顯然,樓北望根本就等不及讓其他人傳話,兩條長腿在宮人們用粗鹽清理出來的道路上走得飛快,燕寧得到消息的時候,他人也到了。


    “阿兄怎麽不叫人先通傳一聲,我自會坐馬車去見你。”


    這麽冷的天,在暖和的地方待著多好。


    樓北望抿抿唇:“我走過來不覺得冷。”


    燕寧也不會在屋簷下招待客人:“既然來了,那就請阿兄進來再說。”


    在她的地盤,倒不用像先前那樣擔心隔牆有耳。


    宮裏耗費炭火總量很高,不過皇帝、皇後的居所,還有未成年皇子所在的月室殿,都鋪設有暖道。


    這種暖道不像後世暖氣那麽厲害,但是室內溫度也能比外頭高個十幾度。


    今年燕寧有錢了,炭火屯的多,屋子裏的溫度都比往年要更高一些。


    反正樓北望一踏進來,就感覺身上熱氣騰騰的,再看燕寧,衣服都比昨日穿的薄一些。


    他微微側過臉,不敢細看,等著被接待坐下來,便低頭瞅著茶杯瞧。


    為了招待貴客,燕寧示意宮人把茶具都備好,她親自為樓北望斟茶。


    樓北望是個粗人,畢竟他的父親是武將,八歲前在邊疆這種蠻荒之地生活,被帶到京城之後,被那個書香門第出生的樓夫人百般嫌棄,各種鄙夷,所以樓北望內心是很厭惡酸儒文人那一套的。


    他能夠和楊美人母子兩關係好,是因為楊美人就不像那些喜歡彎彎繞繞的貴族,是一眼看得見的清澈。


    不過現在看來,楊美人也沒有樓北望想的那麽單純,純粹是孩童時的濾鏡,再加上關係好,就覺得對方好。


    就像他不喜歡文人墨客的做派,這會兒卻很是能欣賞起燕寧的茶道。


    看茶道,看的不隻是茶杯,茶具和流水,也是看倒茶的手。


    燕寧不像一般女子的手那麽嬌小,甚至柔若無骨,她的手盡管也很白皙,但是修長且骨節分明,而且動作的時候行雲流水,每一步都拿捏的很穩。


    可能是看多了樓明珠那種的大家閨秀或者是嬌滴滴的女子,所以他才從來沒懷疑過燕寧的女子身份。


    實際上眼瞎的也不隻是他一個,這麽多年來,宮裏伺候的下人,太學的夫子,後宮的嬪妃,順著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不是從來沒發現過什麽異常嘛。


    仔細想想,其實很多普通女子和男子之間差異本來就沒有那麽大,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大多都是靠後天環境影響。


    燕寧沒讓人懷疑過她的性別,一個是先天有優勢,本身就個子高,五官棱角有英氣,畢竟有些女子生得太嬌柔,做男兒打扮也藏不住。另外一方麵,也可能是楊美人教得好。


    “天冷,喝些熱茶。”那隻秀美如玉的手把茶水推到他麵前來。


    樓北望還是沒敢抬頭,隻暗戳戳的想:一般男子的變聲期都很難聽,活像鴨子叫,燕寧的變聲器就是稍微低沉了一些,聲音也很好聽。


    燕寧說:“阿兄急匆匆來找我,怎麽一直不抬頭,難道一日不見,我突然長得很嚇人嗎?”


    樓北望便猛地抬頭:“當然沒有,小五你一直長得很好看。”


    可能是因為好兄弟濾鏡,在樓北望心裏,幾個皇子當中,燕寧是長得最好看的。至於公主,樓北望。本上不和其他公主打交道,他根本不會去記別人長得好不好看。


    燕寧忍俊不禁道:“我現在知道了,說吧,你來找我到底什麽事?”


    樓北望喝了一杯茶水,感覺口齒留香,然後又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我今天來的時候沒有喝酒。”


    燕寧“嗯?”了一聲。


    “我的意思是現在是白天,我很清醒,沒有頭腦發熱,不是一時衝動。”


    樓北望說:“我昨天想了很多遍,覺得這件事情沒有太多好糾結的,你說了,希望過個好年,然後,冬至也是很好的日子,冬至有七天假,我希望你接下來五天的假期都能有好心情。”


    其實樓北望來不來,她冬至的心情都挺好的,大雪如期而至,煤炭價格一天一個價,再過一些天,她就會將煤炭陸陸續續的出手,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不過燕寧還是看向樓北望,一雙含情目專注的對上後者的臉,把那張本就不算白皙的俊臉看得發紅發赤,耳朵更是紅得能滴出血來。


    燕寧拋出引子:“阿兄難得一口氣說這麽多話……所以你今天來是要給我確切的好消息的嗎?”


    樓北望剛剛像是把台詞都一鼓作氣說完了,這會兒直接卡殼,隻好拚命的點頭表示自己同意。


    其實看他反應,燕寧也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不過對方積極表態,她也很高興:“阿兄今日能來,我很歡喜。”


    不過有些話她要說在前頭:“阿兄若是想要孩子,需得再等些歲月。”


    樓北望連聲說:“不著急,不著急,不著急!”


    男子二十才及冠,若是為事業拚搏,二十七八歲才成親生子的也並非沒有。


    再說了,他覺得小五還算是個孩子呢,雖說女子十五便可嫁人生子,但是樓北望真沒想這麽遠。


    “很好,那阿兄在此事上與我達成一致。”


    燕寧同他說起正經事:“今年冬日嚴寒,京郊會有不少流民,到時候城裏可能會亂起來,阿兄還要多上些心……”


    樓北望心中有幾分失落,兩個人達成了合作共識,但是好像和沒達成也沒什麽差別,他千辛萬苦趕來,燕寧同他談的還是公事。


    當然,公事也很重要,畢竟他們是要成就大業的人,他要打起精神,同燕寧討論起細節。


    燕寧沒留他太久,隻請他用了一頓飯。


    不過離開的時候,燕寧突然從脖子上解下一枚木質護身符:“這是我阿娘小時候給我親手雕刻的護身符,去寺廟裏請琴雲大師開過光的,我一直貼身佩戴。在明麵上,我不能給阿兄名分,但是口說無憑,就拿這護身符當信物吧。”


    她把掌心的小木牌遞過去,樓北望小心翼翼接過,青年拿那麽沉的刀都穩得不得了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燕寧瞧他手抖得厲害,便主動說:“我幫你戴吧。”


    “哦哦哦好!”樓北望立馬把手縮起來,站得像個木頭樁子。


    等燕寧幫忙把護身符帶好,溫熱的手指把小木牌塞進領口,樓北望頓時覺得胸口燙的驚人。


    但他很快糾結起來:“我阿娘沒給我什麽東西。”


    他阿娘死的早,家裏又窮,要是真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早就會被舅舅賣了。至於樓危給的東西,樓北望沒當回事,這會兒該拿什麽當定情信物交換呢。


    燕寧說:“把阿兄佩刀上的穗子給我吧。”


    樓北望脫口而出:“不行!”


    燕寧吃驚的看著他,就見樓北望把整個佩刀解下來,然後鄭重的放到燕寧手裏:“一個穗子不值錢,這個給你,這把刀是我用自己的第一筆俸祿買的。”


    他也用這把刀見證過許多,放在身上也有好幾年,也算是有點意義了。


    燕寧含笑收下:“我一定好好收藏,貼身佩戴。”


    當天晚上,樓北望是腳步輕飄飄的離開月室殿,他一鼓作氣走了好幾公裏,感覺自己腳下踩的不是雪,而是天上的雲彩。


    這會兒的樓北望,感覺自己要是去種田,一口氣能耕一百畝地。


    實在亢奮不已,幹脆直接走進了廷尉獄,準備審一些積壓的案子衝衝業績,畢竟他也是有互訂終身的未婚妻的人了,不能像以前那麽怠惰,奮鬥,必須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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