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先把時鍾倒流一段兒。在十二月份的一個周末回來後,大家驚訝地發現人流量最大的一樓樓道口的牆上裝了一個大大的液晶電視。


    剛開始,沒開機的顯示屏隻引來了一小部分人的駐足,大家議論了幾句,便將其拋之腦後。但在第二周,它開始放不知道從哪扒拉來的十條新聞短訊,一下惹來了一大堆人的駐足。


    枯燥的高中生活一下被灌入了新鮮血液。


    一灘死水就此被打響,泛起活絡的水花。


    每次吃完飯回來,大部分人都會關切地瞥上一眼,一看到它更新了,更是不得了了,會有一大堆人自然而然地圍成一個包圍圈,看著、議論著每一條新聞。


    簡單的一個電視,為高中枯燥的學習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也為葉問草和文玖的對話增添了不少新的色彩。


    畢竟待在一個班,你知道的事他一般也知道,真要說分享日常生活,似乎也沒什麽可分享的,文玖也不愛聊學習,所以二人真正的對話一次比一次簡短,而文玖的小說則逐漸占據了所有對話。


    葉問草雖然對此有些煩躁,但她一時間分析不出是哪個環節有錯,所以隻是苦惱又擺爛地順其自然。


    但是有了這個顯示屏之後,一切有了變化。


    一天十幾條的新聞,足夠葉問草和文玖議論很久。偶爾兩人會深入討論一些社會現象,延伸出去討論到人生理想、對世界的認識與思考,思維的碰撞、靈魂的共鳴讓葉問草漸漸遺忘了之前再度興起的想絕交的心。


    直到期末考試的日益逼近。


    電視不知道是誰在管,新聞更新的越來越慢,現在甚至兩周才勉強更新一次,跟剛開始一天一換的勤奮截然不同。


    最近文玖正在講末世文,是個天災設定的末世文。


    葉問草眼睛一轉,想到了今天看的新聞,岔開話題道最近老是看到各種天文異象的新聞,每一個都說是什麽難得一遇的奇觀,上次還是什麽特大流星雨,後又是日環食,今天上麵又放出了什麽百年一遇的大流星雨,說不定真的哪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呢。


    “啊,那回去不得趕緊囤幾箱方便麵?”


    “得了,你就是想吃泡麵吧。”


    “嘿嘿,反正囤了又不礙事,泡麵多香啊。”


    “emmmm,話是這麽說吧……”葉問草咬著筷子,心裏是莫名的止不住的憂慮,“好吧,確實多買也不礙事,反正吃的挺快的。”


    “哼,我就說吧,回家我就買回來多囤幾箱。”


    “過年吃泡麵度過麽?這麽悲傷?”葉問草撇開心中莫名的憂慮,調侃道。


    “看情況咯。天天去串親戚,我還不如窩在家吃泡麵。”


    “你說的有理。”葉問草邊吃邊點頭。


    “是吧!哎呀,不過末世還得是看男主女主啦,我等屁民要是真等末世來了,除了躺平也幹不了什麽啦,所以我跟你說,我看的那個男主啊……”


    一場對話在葉問草莫名的憂慮中度過。


    幾次路過那個不再更新新聞的電視時,葉問草總是忍不住看向前麵幾條講著天文大事的新聞。


    葉問草看的不少末世文都是從各種百年千年難得一遇的天災開始的,雖然之前看過的新聞也很多,但這次的直覺格外強烈。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文玖最近老在講末世文,加上學習壓力大吧。葉問草晃了晃腦袋,移開了自己的視線,沒多久就忘了這件事。


    期末很快過去,學校又強行留人補了七天的課才放人回家過寒假。


    因為寒假放的太晚,今年過年又早,爸爸媽媽半個月前就先一步回老家了。


    打電話給家裏報平安。爸爸說可以聯係老鄉,讓她坐順風車回家。葉問草一想到要和陌生人一起就頭皮發麻,堅決拒絕了這件事。


    媽媽說那要不坐高鐵回來吧。


    葉問草狐疑地說還有票麽?再說啦,葉問草歎氣道,我不會坐高鐵,到時候別為了回個老家,家沒回,人先丟了。


    那……那怎麽辦,你過年難道一個人留在外麵啊。


    聽著爸爸媽媽擔憂的聲音,葉問草心有不忍,但也不好意思說自己雖然很想和他們待在一起過年,但是真的很討厭回老家見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親戚。


    其他的都可以是借口,但討厭老家是真心的。


    葉問草心情複雜,但還是忍痛拒絕了爸爸媽媽的各種建議。


    再說了,寒假就二十天不到,學校還要提前一周補課,我就算真回老家,也待不了幾天啊。葉問草歎氣道。


    那……那好吧。我們給你買了你要的泡麵和零食,還有八寶粥,衣櫃裏也放了現金,不想吃泡麵的時候記得出去買點吃的,過年別委屈自己了。


    嗯嗯,愛死你們啦!


    爸爸媽媽相繼囑咐了幾遍,葉問草連連答應,最後掛掉電話,在電話機前安靜地站了好一會兒。雖然是自己拒絕回老家的,但是一瞬之間,葉問草還是忍不住有些想落淚。


    畢竟,她的借口也不全是借口,雖然已經過了春運高潮了,但票肯定也是搶不到的,再是順風車也不一定安全,最最重要的是寒假真的很短,她要是坐轎車的順風車的話,過年高速那麽堵,她來回就得四天,讓本就沒幾天的寒假更是捉襟見肘。


    再說,以後的假期一定會越來越短,她遲早得一個人過年的,不如趁早適應。


    道理全懂,也把在老家每一份不快樂的記憶回憶了個遍,但葉問草還是忍不住有些悲傷。


    她歎了口氣,將電話放回電話機上,抽出電話卡,就聽見文玖不讚同的聲音,“你要一個人在這裏過年?”


    “啊呀——”葉問草移開視線,不讓文玖看見自己的眼淚,邊走邊努力故作輕鬆地說,“其實一個人過年很爽的啦。雖然我不會做飯,但是我爸媽買了一堆吃的,還給我留了一筆錢,比回老家受氣強太多了好伐~”


    “可是,你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待著沒問題麽?你姐姐,或者你爸媽就沒一個人願意和你一起留在這麽?他們也太過分了吧!”


    “不是,你不能這麽想。”葉問草頭疼地按住太陽穴,“我爸媽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也就回這麽一次老家。他們期待回老家很久了,總不能因為我一個人就不回吧?而且他們也想留一個人陪我,但是我覺得沒必要,沒必要為了我讓他們選擇放棄,那樣誰過年都不會開心,我也不會開心,所以完全沒必要。”


    “再說學校放假放的這麽晚,還搞補課,我爸媽一年就放這一次長假,真的沒必要浪費一半的時間到我身上,所以他們沒放假的時候我就勸他們一放假就趕緊走了。幸好他們走的早,不然真留下等我,一等就是半個月,那這個年都不用過了。”


    “那買票或者大巴什麽的……”


    “拜托,這可是春運誒。學校具體放假時間出的這麽晚,票早沒了。我老家離得還挺遠的,坐大巴可難受了。”葉問草苦笑道。


    “嘖,確實,每次給個具體的放假時間跟要了這破學校的命一樣的。”


    葉問草攤手,笑道,“無所謂啦,反正明天中午就放寒假了,到時候就是我快樂的單人生活啦!嘿嘿,過年不用串親戚,不用起早忙碌,就窩在床上吃吃喝喝,啥也不用幹,別提多爽了!”


    “嗯,也確實,突然有些羨慕。”


    “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吧。”


    話題很快轉移,第二天也很快到來。


    回寢室收拾好行李,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和一大袋裝被子的袋子,葉問草等著公交。


    投幣,上車,望著窗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場景,忽地,一直被她強壓在心底的孤寂發出了清晰的敲門聲。


    咚,咚咚。


    心髒沉默地、緩慢地跳動著。


    葉問草用手按住了胸口,情緒控製不住的低落。大概是因為,她清楚地知道,這次回家,沒有人會在家裏熱情地歡迎她回來了吧。


    下車,步行到家的樓下。


    扛著沉重的行李爬上了五樓,期間還不小心摔了一跤,無任何防護的左膝蓋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痛擊敵方水泥地,敵人毫發無傷,而我方殘血戰敗——痛的半死不活的葉問草這下徹底沒有其他情緒了。


    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要休息,葉問草疲憊地從一隻皮鞋的鞋底下摸出了鑰匙開門。


    一開門就有一縷溫柔的風撩起葉問草的劉海,讓她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這鋪天蓋地的垃圾——一片混亂的家,將大腦一片空白的葉問草炸的外焦裏嫩。


    怎麽回事,這是家裏遭賊了麽?


    蝗蟲過境都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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