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所為何事。”


    武肅帝在他麵前不再稱孤道寡,隻用普通自稱。


    了然大師靜坐著,道:“紅蓮熠動,老衲有所感知,所以特地趕去提醒陛下,要及時割舍,不要沉湎其中。”


    紅玉熠光,需滿足兩個條件,一是尋對了那位順應天道而來的女子。


    二就是,帝王心動......


    了然大師於那日求見,是為了勸誡。


    武肅帝執起白子,夾在兩指之間,不以為意地道:“不被物轉,才能轉物,我以身入局,才能臨製八方。”


    這話的尾音和落子聲一同響起。


    了然大師長歎一聲,也跟著落下一枚黑子:“還望陛下三思,帝王需以身合天道,該修的是無情道。”


    棋盤的黑白兩子是製衡之勢,武肅帝抬手,帶著氣貫長虹之勢,落下一子。


    是她主動掀了他的軍帳。


    是她再度出現在臨安城。


    武肅帝抬眸凜然道:“無情道?陰陽合一也是天道。”


    *


    紀青梧悶頭走,一直走到無路可走。


    兩人麵前出現一扇黃檀色的小門,大概六尺高。


    “我們來的時候,應不是從這裏進來的。”


    莫淩淩摸著後腦勺,是個不識路的路癡,她茫然地道:“啊?我真不知道,我是跟著你走的。”


    她們可是從寒山寺那扇寬敞可通過馬車的大門過來的,當然不是這個寬度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門。


    兩人誤打誤撞,找到了通往寒山寺的後路。


    想到紀青容和啾啾還在馬車上等她們,紀青梧蹙了蹙眉,發號施令道:“我們原路返回。”


    莫淩淩看著她的眼色,捂著小腹道:“我肚子有點痛。”


    紀青梧扯過她的手腕,按在脈搏處摸了一會兒,脈象浮躁,她所言非虛。


    “先在此地休息一會兒。”


    黃檀色小門附近有幾塊磚石,還算幹淨,兩人坐下。


    紀青梧道:“把胳膊給我。”


    莫淩淩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聽話,把手臂伸了過去。


    她的手指在穩固胎相的幾處穴位,用力揉按著。


    莫淩淩看著她白嫩的脖頸,還有烏黑的碎發,心緒複雜地享受著她的照顧。


    紀青梧的聲音,柔的就像羽毛在她心上刷過一樣。


    “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兒?”


    莫淩淩忙點頭:“我好多了。”她盯著她的側臉,又道:“紀五小姐,我有問題想問你。”


    紀青梧以為是關於腹中孩子的問題,道:“問吧。”


    莫淩淩久處兩香閣,見過不少個性的女子,還沒見到過像紀青梧這般外表看著軟乎好捏,但實則性情放曠灑脫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要是困於情中,會是何種模樣......


    莫淩淩對她的情史極其感興趣。


    “你之前的夫婿,你應該挑了許久吧,你一定很愛他,對嗎?”


    “他死了你是不是很難過?你獨自把孩子撫養到這麽大,他在泉下有知,一定也很感激你。”


    紀青梧抬眼看她,眸光波動。


    見她不說話,莫淩淩的好奇心達到頂峰。


    “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我們上次在茶樓雅間見到的男人,是不是你的新相好?你不用不好意思,我都看到了,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你要相信我看男人的眼光,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紀青梧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看男人的眼光?”


    她手下用巧勁兒一按。


    一聲尖叫劃破寂靜的山中,驚飛了好幾隻休憩的鳥。


    莫淩淩看男人的眼光,紀青梧可不敢苟同。


    一想到那夜的場景,被莫淩淩看了去,她就覺得心煩意亂,嘴角一直帶著的笑意也淡了,眼神變得淩厲。


    莫淩淩眼中包著淚水:“你,你,你......”


    她哭訴道:“你這眼神可真像段鳴風!”


    被她說像陰狠毒辣的皇城使司,紀青梧沒有動怒,而是抓住她話中的關鍵。


    問道:“你認識段大人?”


    莫淩淩不答話,紀青梧又用力按了一下,那股酸麻直衝腦仁,她立馬倒抽一口氣,老實地道:“我們也是同鄉。”


    這個“也”字......


    電光火石間,紀青梧有了猜想,她吃驚地鬆開了手。


    她可記得,某個風光入仕的大人,老家貌似也是顯陽。


    莫淩淩揉著穴位,嘴裏嘟囔著:“你就是看著柔柔弱弱好說話,下黑手的時候可一點不弱。”


    但被紀青梧大力地按了穴位後,腹中不僅不痛了,感覺氣血都充盈了。


    莫淩淩好了傷疤忘了疼,想用言語的力量抵禦她。


    “你先前的男人說不定就是哪裏惹了你不高興,才被你欺負死了!”


    聞言,紀青梧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笑得分外甜。


    “嗯,被你猜中了,惹我不快的,都要被我欺負死。”


    莫淩淩的眼睛忽然睜大,這下驚叫不出來,整個手臂忽然就失去了知覺。


    小門之內,半炷香前。


    有兩人剛要走到門口,就聽到一聲女子淒厲的慘叫聲。


    段鳴風抽出腰間軟劍,立馬閃身擋在武肅帝身前,戒備地看著門外的方向。


    隨後就聽到那女子提到了他的名字,他神色一變,顯然聽出了這人是莫淩淩。


    武肅帝抬了抬手,示意他收回劍。


    他們在門內,都是耳聰目明的習武之人,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莫淩淩還不服氣,小嘴叭叭地道:“你先前的男人肯定是個懼內的耙耳朵,幹不成什麽大事,才把你養成這種笑麵厚黑又刁蠻的性子。”


    隻聽那道清甜的女聲響起。


    用著漫不經心的語調道:“你腹中孩子的父親才是個十足的懦夫,他如何能比得上我的男人。”


    段鳴風點了點頭,前半句話說得正對,那人就是個懦夫。


    武肅帝也輕微頷首,為的是後半句話。


    從武力和言語上,莫淩淩被她壓製得死死的,隻能以帶著怨氣的眼神看她。


    爭辯道:“他不是懦夫,他隻是有苦衷!”


    紀青梧看她憤憤不平的模樣,繼續道:“他不是沒空來見你,而是不想來見你。”


    見莫淩淩還在氣鼓鼓地瞪著她,紀青梧戳破了她為自己編織的夢。


    “黎承訓很快就要和慶雲公主成婚了,大婚典儀之事正在籌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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