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的包廂裏,陳九月和程以安談公事的時候,走了好幾回神,明顯就是被陸群影響了。


    程以安輕咳一聲:“怎麽,還忘不了我前小舅子?”


    沒等陳九月否認,程以安又笑笑:“你和他有過一段兒,惦記著他也不奇怪更不丟人。雖說吧這小子脾氣是臭了點兒,但是人確實生得好,而且陸家那樣子的家庭哪個女的嫁過去都要笑醒的……不過我看著今天跟著他的那位沒戲,陸群這小子我看著是個重口味。”


    程以安是陸群的前姐夫,雖說吧之前關係不太好,但總歸是當過一家人,基本的了解還是有的,他的結論就是兩個字……靠譜!


    程以安這麽一番話下來,陳九月不禁笑了:“想不到你還挺了解他的,從前陸言姐沒有少提過他?”


    說起陸言這個前妻,程以安一時間傷感起來,安慰人的力氣和手段都沒有了。


    陳九月正想笑話他兩句,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香市那邊的阿姨給打過來的,阿姨說得很急:“陳小姐啊您能不能趕到這邊來一趟,小麥她突然發起了高燒,我帶她到醫院來檢查半天,也沒有查出問題來……醫生說要請家長過來。”


    阿姨說得委婉,但陳九月聽出來了,醫生懷疑是急性血液病。


    她告訴阿姨,會立即趕到香市,叫她不要慌。


    但掛上電話,陳九月自己卻慌了,她沒有找秘書訂機票而是自己直接訂了,她不想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但是今天前往香市的航班全部滿員了,最快也要到淩晨一點。


    陳九月直接打電話給航空公司,問有沒有餘額了,但是那邊抱歉地告訴她……確實沒有座位餘量了。


    一旁的程以安聽著,他猜出個大概七八,心裏震驚得要死。


    陳九月在香市養著個孩子。


    這孩子是誰的?


    程以安不知道陳九月的過往,但他老覺得,這個孩子隻能是他那個高傲的前小舅子的,似乎隻有陸群才能讓陳九月這樣兒的懷上孕。


    恰好,程以安有一筆生意要去香市談,原本是明天出發的,但現在陳九月有難處他就做個順水人情,言安科技的專機兩個小時後就可以直飛香市。


    陳九月意外又感激,“謝謝程總。”


    程以安望著她心情頗為複雜,他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舉手之勞罷了!論起來我們曾經也算有淵源的,差點兒還成為一家人。”


    陳九月未及細想,她心裏唯有感恩。


    ……


    飯後,陸群的相親結束,女孩子照舊受不了他的冷落氣跑了。


    陸群結賬離開,經理戰戰兢兢地陪著,小心翼翼地問今天的菜色陸總是不是喜歡,陸群心不在焉地應付著,走到會所門前的停車場,他拉開車門時像是不經意地問道:“陳九月和程總吃完飯沒有?”


    經理一愣,隨後就想起了那些八卦,於是老老實實地說:“陳小姐和程總吃了十分鍾就離開了,好像是有些急事的樣子。”


    陸群漫不經心又問:“一起走的?”


    經理點頭。


    隨後,他就看著陸群陰沉下來的神色,他想他應該沒有說錯話啊……


    經理還想補救一句,但是陸群卻已經拉開車門鑽進黑色賓利。


    初春天氣寒冷,坐在車內如同冰窟,但是陸群卻沒有發動車子,他就坐在猶如冰窟的車子裏,神色淡漠地摸出一根香煙來點上慢慢地抽著。


    淡青色煙霧升起,他抬手稍稍降下一點車窗。他在寒風和青色煙霧中,想著他和陳九月的過往——


    好的壞的、甜蜜的憤怒的……


    他又似乎想起,他陸群好像就陳九月一個女人。


    從身體到心理,好像就隻和她有過交集,但那個女人並不領情……她的世界大著呢!


    陸群又是一陣光火。


    他覺得他恨著陳九月,瞧著她不順眼,但他沒有意識到他這樣耿耿於懷,無非就是愛而不得罷了。


    ……


    香市。


    一陣汽笛聲響起,江裏的水暗潮洶湧,陳九月和程以安在碼頭道別,她心有掛念,而他不方便介入一個女人的家務。


    陳九月立於風浪之間,真心實意地道謝:“這次真謝謝程總了,回到b市我請程總吃飯。”


    程以安微微一笑,亦和她道別。


    他轉身離開之際,衣袋卻掉落了一張相片,明晃晃的日頭下陳九月看得真真切切的,那是陸言的照片。


    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


    陳九月主動拾起照片,交給程以安:“你還愛著她啊?”


    程以安接過照片低頭看了半響,才輕聲說:“是啊還愛著,但我自己知道這沒有意義了。人不能懷揣著懷念過日子的,再過段時間應該會找個女人的吧。”


    但是在程以安的生命裏,陸言會留下濃重的一筆。


    那是他擁有過最珍貴美好的東西,或許在他年老的時候,靠坐在庭院裏的槐樹下麵,他會不斷地回憶那年的鮮衣怒馬、人麵桃花。


    陳九月先離開了。


    程以安站在江邊,他聽聞著汽笛的聲音,麵孔有著刹那間的失落……


    ……


    陳九月趕到醫院。


    她才推開病房門,陳小麥就撲到她的懷裏,聲音像小貓一樣:“媽媽。”


    陳九月一摸她的小腦袋,滾燙!


    母女連心,陳九月在商場上再是剛強,這時心裏也是焦急萬分,好在她還是有理智的,她通過陳安安聯係上喬家,而孟煙在香市的人脈是很強的,她給陳小麥找了個厲害的主治醫生。


    那個醫生確實很厲害,最後沒有做骨髓穿刺,確定小麥是其他急性的炎症。隻消住院治療一周就好了。


    陳九月放下公司,在香市住了下來。


    小麥雖還病著,但是有媽媽的陪伴別提多高興了,就連阿姨都替小家夥高興,晚上做了素肉給小孩子打打牙祭,小麥一連吃了兩碗飯。


    兩天過後,陳小麥的燒退下來,陳九月終於鬆了口氣。


    香市的天氣炎熱。


    午後,小麥睡著了,病房裏就隻有空調的細微動靜和小麥的呼吸聲,陳九月就著這空檔處理了一些公務。


    病房的門輕輕打開了,阿姨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陳小姐,有位太太說是您的妹妹,想見見您。”


    陳九月猛地看過去——


    陳安安來了?


    果真,病房門口站著風塵仆仆的陳安安,她看見陳九月的第一句話就是:“小麥是誰的孩子?”


    陳九月還想隱瞞,


    但是她能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一母同胞的妹妹。


    陳安安慢慢走進來,她來到小小的病床邊上,低頭注視著熟睡的陳小麥。


    那張瓜子小臉白白的,像極了陳九月小時候,看樣子已經有五歲了。


    陳安安顫著手指,輕摸小麥的臉龐,碰觸著這個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好一會兒她才低聲說道:“是大學的時候就有了她嗎?”


    長姐如母——


    平常,陳九月在陳安安麵前,那是絕對的權威,但是現在麵對陳安安的逼問,她卻提不起半分底氣。


    半晌,陳九月才承認:“是,大學時的一場意外。”


    陳安安抬眼望她:“陸群的孩子?”


    陳九月有點兒炸毛了:“陳安安!”


    陳安安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炸裂的話:“她的眉心,和陸群一模一樣。”


    陳九月無從辯駁。


    她亦走到病床邊上,和陳安安一起注視著陳小麥熟睡的臉蛋,陳九月的麵孔陷入過去的回憶:“那一年我還在念書,陸群是畢業校友,我們有共同的朋友所以在一場飯局上碰見了。”


    “那個時候的陸群才接手陸氏集團,人很青澀,壓力也大,喝起酒來不像現在這樣有所保留。”


    “那一夜他喝多了,我也喝多了,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


    ……


    陳九月慘淡一笑:“次日一早我就離開了,我想陸群並不記得我,他大概隻記得一些模糊的片段,比如那個和他過夜的女生身材怎麽樣,反應怎麽樣……至於她是誰我想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我猜得沒有錯,三年前我再接近他,他不記得我!”


    “我也就沒有說起小麥。”


    “沒有意義。”


    ……


    當時,陳家那時亂成那樣子,她實在不敢告訴陸群和陸家的人,她和陸群有過一夜露水還生了個孩子。


    她有那樣的家庭,她有一個那樣的父親,她不敢去想陸家的人會怎麽想她陳九月,會怎麽想小麥。


    陳九月說完,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衣袋。


    她忽然,想吸一根香煙……


    事實上,她更沒有辦法告訴陳安安,當年懷陳小麥的時候,她喜歡的人是……


    陳九月沒有臉說。


    最後,她隻能苦澀一笑。


    可是,陳安安已為人妻,有些事情喬津帆不曾感覺到,但是陳安安卻察覺到一二,她不會責怪陳九月,她隻是心疼。


    陳安安沒有戳破那些陳年往事。


    她輕撫小麥的臉蛋,低而溫柔地說道:“帶小麥回b市吧,她不該生活在香市,她該在b市的陽光下麵恣意鮮活地度過童年。”


    “姐,我幫你照顧小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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