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熏傷得很重,除了手臂,全身都是細碎的傷。


    她需要人照顧,但她不理陸澤。


    她不肯跟陸澤說話,不肯吃陸澤喂的飯,也不肯讓陸澤替她擦身子……她像是把陸澤屏棄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地上,是打翻的飯菜。


    陸澤靜靜地看了半響,目光移向病床上的人:“你到底想要什麽?現在就跟我離婚?”


    喬熏喉嚨微緊,半響,她輕聲說:“我要轉院!還有……離婚!”


    陸澤死死盯著她看。


    護士進來,輕手輕腳地將那些飯菜給收拾完了,也不敢吱聲又帶門出去。


    陸澤走到窗戶邊上。


    他背對著喬熏站立,一襲白襯衣黑色長褲,襯得背影都清峻無比。


    許久,他走了出去。


    一個小時後,沈清就被接了過來,由她照顧喬熏。


    見到喬熏,沈清就哭了。


    她摸著喬熏身上深深淺淺的傷,先是壓抑地落淚,後來實在忍不住痛哭出聲,聲音亦是斷斷續續的:“你出了事兒,你爸爸兩天沒有睡著,後來還是喂他吃了安眠藥!這裏一層樓都被陸澤給包下了,旁人進不來……虧得林蕭這幾天一直在我們那裏,不然我們真不知道陸澤這麽畜生!”


    沈清摸到左臂時,整個人破防了。


    她淚如雨下。


    她哽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怎麽向喬大勳交代,又如何向喬熏地下的媽媽交代,這孩子一路走來太苦了!


    明明前些天,她的事業那麽熱烈地,即將綻放。


    “沈姨!”


    喬熏輕顫著嘴唇,輕輕靠到她的肩頭,淚水很快就將沈清的衣裳沾濕……她擁著喬熏,感受著她最深沉的痛。


    門外,陸澤站著,安靜看著病房裏……


    片刻,他輕聲對身邊的秦秘書說:“把這層樓的保鏢全部撤了!”


    ……


    下午,沈清約了陸澤單獨說話。


    在陸澤的辦公室裏。


    沈清畢竟是年長女性,又當過多年的闊太太,真心想辦一件事情時還是很沉穩的,她麵容憔悴,卻依舊感謝護士送過來的咖啡。


    精致湯匙輕輕攪著咖啡。


    很快,咖啡香味溢滿整間辦公室,很香但又略帶苦澀。


    沈清放下湯匙,抬眼注視著陸澤,委委道來:“陸澤,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很看好你跟喬熏的婚姻,也很喜歡你,我是真心希望你跟喬熏能白頭偕老的!前陣子你對家裏的照顧,我跟喬熏爸爸也很感激!”


    陸澤聲音艱澀:“沈姨,那是我應當做的!”


    沈清輕輕搖頭。


    她垂眸苦笑:“從前你們感情不好,家裏情況最不好時,喬熏也不敢從你手裏多要一分錢!但是前陣子你表現得那麽在意她,不光是喬熏這樣純真的女孩子,哪怕就是我們為人父母的,也是動容的,就連她爸爸心裏也稍稍鬆動……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如今你們婚姻走到這步田地,我們也不好再享清福,總歸是不適合的。”


    陸澤手掌緊握,他沒有出聲。


    到了這種程度,沈清依然十分平靜,十分體麵。


    事實上她性子烈,她的平靜和體麵都是為了喬大勳一雙兒女著想,她怕陸澤對喬時宴落井下石,她更怕陸澤對喬熏糾纏不放手。


    沈清將一把鋥亮的鑰匙,放在辦公桌上。


    她甚至還是擠出一抹得體的微笑,說:“我來時,跟她爸爸商量過了,那兩個護理我們已經回掉了,那座大房子我們也不會再住……下午就搬走!至於時宴,全憑陸澤你的良心,但是我們是做好了準備的,運氣好的話,或許在明年能等到他回來!”


    說到此處,沈清稍稍哽咽:“至於喬熏……”


    她緩了下才繼續開口:“你跟她當過幾年夫妻也算一段緣分,放過她吧!若說她有什麽錯,不過就是在年少的時候喜歡了你!陸澤,喜歡人不是大錯,是不是?”


    陸澤心髒猛地收縮。


    他注視著沈清,注視著這個心碎的婦人,到這時候了還在為一雙兒女謀劃……因為喬家沒有人了,連喬熏也倒下了,她不得不出來周旋。


    沈清說完,靜靜離開。


    咖啡隻剩餘香。


    陸澤獨自坐著,一直到百葉窗的縫隙透過夕陽的餘暉,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秦秘書敲門進來,輕聲告訴他消息:“喬家搬走了,那兩個護理也退了回來,陸總……”


    橘紅色的夕陽,斜照在陸澤的麵上。


    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陸澤開車去了趟喬宅。


    喬家搬走得很快,裏麵除了原本的家具,其他的東西都搬得空空的,也很幹淨,就像是從未有人居住過一般。


    他來到喬熏的臥室。


    亦是空空蕩蕩,那些帶著淡粉的軟裝,全都被拆了下來,沒有留下一絲一縷。


    陸澤坐在象牙白的床邊上,輕撫床沿……那晚他們抵肩而眠,他擁著她輕聲告訴她他天亮就要走,等他出差回來,就來接她回家。


    那一刻,喬熏的表情是歡喜的。


    陸澤輕閉上眼睛:其實,他離幸福很近很近,他一直唾手可得。


    也許是知道喬熏喜歡他,她再傷心難過,隻要再哄哄她實在不行就請一個團隊的心理醫生分析她,總能很快就哄好……所以,他才不珍惜吧!


    明明,她是他唯一喜歡過的!


    ……


    陸澤開車回到醫院,下車時,天邊隻剩下一抹殘陽掛在樹梢。


    整個天際帶著淡紅。


    他心中實在壓抑,於是靠著車身拿了煙盒,抽出一根雪白香煙點上。


    雪白襯衣,深灰色薄呢外套。


    修剪得整齊的發梢,在薄暮中將五官襯得更為英挺,薄唇剛剛吐出一縷煙霧,就被晚風撕碎在半空中……


    陸澤怔怔地看了半響,他仰頭去看喬熏的病房。


    而後他目光凝住了!


    窗邊的位置站著一對璧影,他的妻子輕靠在林雙的肩頭,很壓抑地在哭。


    夕陽照在他們身上,


    橘紅一片,畫麵很美!


    他看見林雙溫柔給她擦了眼淚,他看見林雙將她摟在懷裏,他看見喬熏輕輕抱住林雙的腰身……


    陸澤站在樓下,靜靜地看了許久。


    這一刻,他嚐到了嫉妒,還有心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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