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擁著。


    他們就這麽默默地抱在一起,默默地消化著小何歡可以手術的喜悅之中,此時此刻,無論從身體還是靈魂他們是同頻的。


    半晌,身上熱汗涼掉。


    喬時宴低頭含吻她的嘴唇,聲音非常低啞地問了一聲:“你跟宋祖新……”


    他想問她,他們到哪步了!


    男人都在意這個。


    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又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立場,於是又將話頭咽了下去……但孟煙明白他的意思。


    她垂眸,長長的睫毛在水晶燈的照射下,投下兩小排密實的陰影,給她的容顏添了幾分精致感。她的聲音亦是淡淡的,她說:“喬時宴,剛剛的事情不算什麽!”


    “過了今天,就當沒有發生過。”


    她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喬時宴聽得額頭青筋直跳,他恨不得將她掐死,但他也實在摸不準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她跟那個叫宋祖新的,究竟有沒有過……


    孟煙笑意更淡:“我跟他有沒有,都跟你沒有關係!喬時宴,我們彼此之間的身體都是自由的。”


    他被她氣到,說了一句粗話,總是離不開宋祖新三個字。


    “你管不著。”


    孟煙沒跟他解釋,她也不必要解釋。


    這一場情事,其實隻是意外,以後不會再有,她也不可能跟他有什麽情感上的瓜葛。


    她套上浴衣,又拎了自己濕溚溚的衣服,徑自朝著門口走。


    握住門把手時,她低聲開口:“半小時在酒店大堂集中。”


    喬時宴沒有出聲。


    他黝黑的眸子,盯著她的背影瞧,喉嚨一上一下地滾動。


    半晌,他拾起煙盒,掏出一根雪白香煙。


    ……


    孟煙回房時,在門口撞見沈辭書。


    明顯,他已經知道配型的事情,神情輕鬆了不少。


    他看著孟煙身上的浴衣,向來斯文的嗓音帶了一絲沙啞:“你跟他複合了?”


    他沒有叫小姑。


    他的語氣裏,透著一抹平輩才有的閑呢。


    孟煙並未注意到,她低頭看著能滴水的衣裳,輕聲說:“不是!隻是成年人之間的意外。”


    沈辭書目光深深。


    他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太久,輕點了下頭:“那收拾行李吧!我們立即回b市。”


    孟煙輕嗯一聲。


    她刷卡進了套房,才合上門,她就輕靠在門板上。


    她亦是女人,


    她曾經是那樣熱烈的愛過恨過喬時宴,她說隻是一場意外,事實上她哪裏真的能有那樣灑脫,但是即使跟他相擁時,心悸加速,她仍不願意再輕易踏進他的情網,那些傷害並不是說忘就忘了的……


    孟煙仰頭,平息了五分鍾開始收拾行李。


    她下定決心,


    所以,在他們返回b市的時候,她待喬時宴的態度雖緩和了一些,但仍是冷冷淡淡的,絲毫不像才有過男歡女愛的樣子。


    喬時宴什麽人?


    他怎會不懂?


    他猜測,她其實是後悔了,後悔跟他發生關係,而且她也用自己的態度告訴他她的意思,就是一切沒有改變。


    一路上,他望著她的目光,都是晦暗莫測。


    他們趕回b市,甚至來不及回家,直接去了醫院。


    主治醫生見了他們,確定了骨髓的匹配,但最後他要求跟喬時宴單獨談談……


    喬時宴一怔。


    隨即,他衝孟煙跟沈辭書說:“我跟醫生談談,你們去看看孩子……已經好幾天沒有見了。”


    孟煙沒有疑心。


    倒是沈辭書目光微深。


    等他們離開,喬時宴走過去關上門,回頭時他看著醫生,目光平靜:“林院長有話直接說沒事兒。”


    林院長斟酌了一下道:“喬先生,我看了您最近的一次體檢報告。您在一年前捐過一次肝,雖然新肝已經長好,但是您的身體各項數據還是不太符合捐贈骨髓的指標,我必須要跟你說的是,如果捐贈以後您的免疫係統失去平衡,那麽您的身體有可能像是金字塔一樣,嘩啦啦地全部倒下來……而且那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說這一次的捐贈,您要冒很大的風險。”


    林院長知道,小何歡不是喬時宴親生,所以說得格外仔細。


    他的意思是讓喬時宴考慮。


    畢竟人都是利己的,沒有誰,要為了誰犧牲自己。


    喬時宴目光灼灼:“如果我不捐呢?”


    林院長輕聲說:“等不到適合的骨髓,大概活不過半年,即使再過幾個月找到適合的……也未必能有身體條件移植了!喬先生,您好好考慮考慮吧!”


    “不用考慮了!我捐給她。”


    “另外,這事兒不要告訴我太太……我是說孟煙女士。”


    ……


    林院長點頭:“喬先生放心!”


    喬時宴走出辦公室。


    他走到外頭過道的無人處,點燃了一根香煙,淡淡地抽——


    天際彤雲浮動,風起雲湧。


    他想了許多,事實上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考慮都不考慮就同意捐了,明明有風險的不是,明明正如醫生說的那樣,他跟小何歡沒有血緣關係……當初他還極力反對孟煙養這小東西。


    但如今,他卻為了救她命都可以不要。


    他清楚,他還是為了孟煙。


    若是小何歡出事,她會傷感一輩子吧!


    但若是他喬時宴出事,她最多哭一兩個月,哭自己逝去的青春、哭自己被欺騙的感情,而後,她還能帶著兩個孩子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是啊!


    他如果死了,她其實還可以重新開始的。


    喬時宴捏著香煙頭,苦澀地笑了。


    當他走進病房時,卻是精神抖擻的,他給小何歡帶了一隻巨大的星黛露,店主送了一件漂亮的小裙子。


    小何歡愛不釋手,十分歡喜。


    她把小娃娃抱在懷裏,自己又窩在喬時宴的懷裏,乖乖軟軟地叫爸爸,喬時宴摸摸她黑色細軟的頭發,望著她的神情都是憐愛的。


    孟煙佯裝不在意。


    張媽嘴巴特別快,她是想到啥就說啥,她特別殷勤地說:“明兒起我就給喬先生燉些豬肉湯,醫生不是說了嘛,缺哪裏補哪裏!喬先生回頭要上手術台的,上了手術台就像是上戰場,這槍支彈藥可得配齊了!”


    喬時宴無語:“張媽你哪學的這些?”


    張媽一臉的理直氣壯:“最近看的抗戰片兒,上麵那個叫李雲龍的就是這麽說的,我看他演得就很好嘛……就是他的感情戲演得不好,不如喬先生。”


    喬時宴:……


    病房裏的沈夫人撲嗤一聲笑了。


    她拉過孟煙,悄悄問她:“你跟他是不是複合了?我看你們的神情總歸是不同了……小煙你不許瞞著嫂子,女人的直覺最是準了,我覺得你跟他有事兒!”


    孟煙低頭清洗小蘋果。


    她沒有隱瞞沈夫人,低低地開口:“在香市,是發生了一點兒意外。但是這種事情本就不算什麽,我跟他也不會再有感情上的交集了!”


    沈夫人明白地點頭。


    一會兒,她想想又說:“前幾天我聽見老爺子跟你哥哥說話,老爺子話裏話外還是很欣賞喬時宴的,小煙,人的一生隻有一次,但感情不是!不管你怎麽決定,嫂子都是無條件支持你,我們女人就不該為男人活,我們該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管他感情不感情的,跟誰在一起過得自在開心,那誰就是良人。”


    孟煙淺淺一笑。


    她說:“真看不出嫂子這麽想。”


    沈夫人心情好,不禁打趣:“可不能叫你哥哥聽見!他折磨人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別看他平時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關鍵時候可會磨人。”


    她們親近,孟煙情不自禁抱住沈夫人的手臂。


    ……


    門邊,虛掩了一條縫隙。


    喬時宴站在那裏,臉色深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悄然離開。


    下午的時候,孟煙從醫院裏離開,準備回沈宅。


    停車場,她才想打開車門。


    隔壁一輛車的車窗半降,露出喬時宴瘦削英挺的側顏,他專注地看她輕喚:“上車,我有事兒想跟你談。”


    孟煙掉頭,望住他。


    半晌,她還是坐進了他的車裏,坐在他身旁的副駕駛座上。


    喬時宴望著車正前方。


    他摸出一根香煙,慢慢地點上,他側身看她聲音很溫柔:“那邊還疼不疼了?有沒有買藥吃,當時我們沒有措施。”


    他一張口,就是香市那點兒破事。


    孟煙有些不堪,別過臉聲音破碎:“吃過了!”


    他點了下頭,又抽了半根香煙,掉頭看著她的側顏說出自己的意思:“孟煙,我可以捐骨髓,但是我有條件。”


    條件……


    孟煙猛地回頭,她聲音微緊:“喬時宴,我不會回到你身邊的!”


    “我知道!”


    他掐掉香煙,很苦澀地笑笑。


    他接著開口:“我知道你不會回來!我的條件是我要小何歡的撫養權,同時讓她改姓喬!以後她就徹底是我喬時宴的女兒,叫喬歡……是津帆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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