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愈白愕然地看著莊晏合,吳雄起隻是遲疑了片刻就拉上了車門。


    “吳叔你幹嗎!我說讓我下車!”


    吳雄起隔著車窗的臉上顯露出為難:“可是少夫人說……”


    “你聽她的不聽我的?”


    “我聽老爺和夫人的,他們說家裏少夫人做主。”


    家裏?


    哪個家裏?


    “等等,不要走,”看著吳雄起退開,薑愈白真的有些急了,不禁帶出了點以前的蠻橫做派,“你不聽我的話,我要讓爸爸開除你!”


    “夠了薑愈白,你有什麽不滿可以和我說清楚,不要為難別人。”


    薑愈白回頭怒視著她,自暴自棄地道:“你想怎麽樣?”


    “應該是我問你,你想怎麽樣?”相較於薑愈白的急躁,莊晏合表現得十分心平氣和,“你是想解除婚約嗎?”


    薑愈白沒想到莊晏合會猜到,但既然話頭趕到了這,幹脆心一橫:“是……我要退婚!”


    她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堅定一些,短短四個字卻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尾音甚至帶上了一些哭腔。


    她是真的不想莊晏合再來管自己,不想再看到莊晏合溫柔的臉,不想再沉溺進這種溫情的假象。


    明明她都主動躲得那麽遠了,為什麽不放過她呢?


    莊晏合琥珀色的雙眼靜靜地看著她:“你就那麽討厭我嗎?”


    “我——”


    薑愈白很想說“是的,我就是那麽討厭你”,她討厭莊晏合,討厭莊晏合對她那麽溫柔又不愛她,討厭莊晏合在她做了那麽多錯事後還願意原諒她,討厭莊晏合對她的憐憫,對她的輕視,對她的不在意。


    她討厭莊晏合那麽完美,討厭這個自己注定配不上的莊晏合。


    可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喉嚨裏隻剩下哽咽。


    那已經被她認定為夢的,需要遺忘的記憶再次湧現在腦海中,那種刻入骨髓般的情緒就像是真實發生過一般,讓她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越想逃離就越是清晰。


    或許還是不做那個夢比較好,因為就算知道了那個糟糕的未來而選擇了不同的道路,生活依然不會一帆風順。


    一邊複健一邊上學真的很辛苦,學習跟不上同學真的很挫敗,同學的圍觀議論也真的讓她很不自在。


    她遠離過去圈子似乎遠離了勾心鬥角,但在身有殘缺的情況下,校園生活也並不如何輕鬆。


    莊晏合說的那些她都懂,很多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是在沒事找事。


    可她害怕自己如果不這樣堅持,不從表麵開始改變和適應,心靈終歸還會變得像夢裏那樣軟弱。


    她討厭那個無能陰暗又歇斯底裏的自己,更討厭這樣的自己被莊晏合看到。


    淚水不斷地湧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隻是問你有多討厭我,”就在薑愈白哭得不能自已時,歎息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然後有一雙手摘了她的帽子,她的眼鏡,最後抬起了她的臉,“你為什麽要哭?”


    “討厭……”


    薑愈白想要推開她,手上卻軟綿綿的沒什麽力道。帶著哭腔的嗓音黏黏糊糊的,說討厭的語氣更像是在撒嬌。


    是喜歡吧。


    莊晏合看著她哭紅的雙眼,滿是淚痕的臉以及因哽咽而微張的粉紅唇瓣,有種欺負了人的罪惡感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快·感?


    好奇怪啊,這種自我為中心的大小姐究竟是怎麽喜歡上她,還喜歡得那麽真情實感?


    她之前以為薑愈白性情大變,現在看來並不準確,這不還是很任性嗎?


    但對方好像真的……很喜歡她?


    莊晏合當然不是沒被人喜歡過,不如說,她有相當豐富的被追求經驗。


    隻不過那種喜歡總是熱烈有餘純粹不足,所以顯得又輕佻又淺薄,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悸動。


    啊,她不是說薑愈白的喜歡讓她心動了,隻是這份反差確實比別人的更讓她感受到真心。


    原來有時候說情話,“討厭”比“喜歡”更動聽。


    “好了,不要哭了,”莊晏合笑著抹去薑愈白眼角的淚水——沒什麽作用就是了,“明明是被你說討厭退婚的我才應該哭吧?”


    “你、你哭什麽……”


    反正又不喜歡她。


    “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未婚妻想要退婚,我還應該高興嗎?”


    “我現在就是個殘廢,主動退婚你應該高興,”薑愈白哭得梨花帶雨,破罐子破摔道,“反正你又不喜歡我!”


    喲,還說上真心話了?


    莊晏合有些好笑:“我們現在確實沒什麽感情基礎,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因為你想退婚而高興。婚約不隻是兩人的事,也是兩個家庭的事。我當初答應提親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訂婚宴也已經辦了,哪有你說解除婚約就解除婚約的道理?”


    聽她說沒有感情基礎,薑愈白隻覺得更難過了。


    “又不是結婚了,有什麽不行的?聘禮我們也不會要回來的!”


    莊晏合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語重心長道:“當然是因為名聲不好聽,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什麽想法,但對於目前的莊家來說,解除婚約就等於背信棄義。同一場車禍,你身受重傷而我毫發無損,這種情況下我要是退婚,你別人會怎麽看我,怎麽看我們莊家?”


    薑愈白聽明白她的意思,嘴唇幾度張合,最終喃喃道:“可以薑家來退……”


    “哪家退有差別嗎?婚是你提的,傷是你受的,就算你對外界說是你想退婚,那也不過是保全了你為我著想的名聲……你不會就是這麽想的吧?”


    薑愈白連忙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沒——”


    莊晏合固定住她的腦袋:“別晃得那麽用力,你之前腦震蕩過。”


    “莊晏合……”


    “晏合。”


    薑愈白苦著一張臉:“晏合,對不起,我沒考慮那麽多……”


    這是不是也是夢裏莊家一開始沒選擇強硬退婚的原因?


    薑愈白覺得自己真傻,又傻又幼稚,自以為是卻差點陷莊晏合於不義。


    她這個腦子連好人都當不了,是怎麽有勇氣去當壞人的?


    難怪死得那麽慘。


    “不如說是你考慮得太多了,”莊晏合用手背輕輕擦去薑愈白眼角的淚水,“我們才剛訂婚,離結婚還早著呢。到時候事情過去,就算你真不喜歡我想要解除婚約也沒關係,幹嗎要急在這一時?”


    “我、我……”


    她當然是怕自己越陷越深,可這話不能和莊晏合說。


    莊晏合看著她張嘴結舌的樣子,覺得很有趣。


    “所以你討厭我也沒辦法,至少現在我們得和平相處。”


    外界對於薑愈白的傳聞顯然不是無風起浪,稍微相處得久一些就能看出她暴露出的那一些陋習。


    但莊晏合也因此更好奇了,這種性格的女孩會怎麽喜歡人呢?


    她的所作所為是真的因為無私,還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這種口是心非的性格算是傳說中的傲嬌嗎?


    她現在倒不難理解有人喜歡這種屬性了,畢竟真的很有趣。


    在她剛剛說“你討厭我”的時候,薑愈白臉上閃過的那一絲糾結和疼痛十分……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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