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陸寧飛在空中,不需要像觀眾席一樣仰視牧秋雨。


    但她與牧秋雨之間的視線也並非平視。


    掌聲雷動中,陸寧昂著自己的身體望著牧秋雨。


    少女眉眼淡漠,濃密的眼睫擋住了大部分要落進瞳子的光亮,黑壓壓的寫滿了居高臨下的上位感。


    而這並非是她看不清自己的實力,不自量力的高傲。


    她的美麗,她的壓迫感,足以讓人心甘情願的折服。


    於是陸寧在聽到牧秋雨這句反問後,閃了下身上的光亮,迅速飛到牧秋雨身邊,忠誠的落在她的手邊,告訴她:“是我屬於您,宿主。”


    聽到這個回應,牧秋雨微眯起的眼睛多了層笑意。


    這個小球怪會討人歡心。


    牧秋雨對自己此刻得到的掌聲,忠誠都理所應當。


    她的臉生的小而精致,那清冷的眉眼落在舞台為她亮起的光下,鋪滿了榮耀,就像一隻永不垂首的黑天鵝。


    “媽媽,她在對我笑。”


    “不,她在對我笑!”


    “我戀愛了。”


    “走開,我牧姐要獨美!”


    ……


    台下的觀眾討論著牧秋雨臉上的笑容,卻沒有人注意到,牧秋雨握著小提琴的手在此刻輕輕抬了一下。


    少女熟稔的抬手勾了勾停在手邊的小球,那修剪圓潤的指甲徑直刮過陸寧的身體。


    雖然這熟稔的動作讓牧秋雨自己也覺得奇怪。


    .


    有珠玉在前,後麵再上來幾個選手都不夠看。


    挨著牧秋雨上場的選手被她強大的實力震懾,一連彈錯了三個音。


    這場藝術節的比賽到最後已經沒什麽懸念了,主持人在宣布獲獎名單的時候,牧秋雨果不其然拿了第一名。


    牧秋雨接過金獎獎杯,高高舉起。


    榮譽與掌聲都屬於她,陸寧找了禮堂最佳角度,替牧秋雨記錄下了這一刻。


    她覺得自己可以給牧秋雨做一個相冊,等到她人生圓滿的時候送給她。


    到時候她一定會很驚喜,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的歡喜悲傷,更加珍惜以後的時光,絕對不會黑化。


    陸寧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雖然牧秋雨在冬天失去了一切,可春天到來,她還在好好活著,該屬於她的依舊是她的。


    現在是。


    以後,也一定是。


    陸寧在心中暗暗做下決定,仔細收錄下牧秋雨的榮譽時刻。


    而光華終於壓了吳城一中一頭,校長站到牧秋雨身旁合照的時候,表情別提多驕傲了。


    “我感覺校長的臉都要笑爛了。”頒獎儀式結束,陸寧跟在牧秋雨身旁,繪聲繪色的跟她描述自己在觀眾席看到的場景。


    “這是當然。”牧秋雨淡聲回應。


    她單手拎著裙擺與小提琴,昂貴的琴身被她隨意的放置。


    走廊亮起的燈光散發著溫和的暖調,光路被她踩在腳下,風華正茂:“光華已經連續兩年被一中在藝術節大賽上壓著了,校長想出這口氣很久了。”


    “宿主這次簡直功不可沒!”陸寧聞言立刻驕傲的給牧秋雨誇獎,她要讓現在的牧秋雨有信心,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好的,“學校一定得給宿主獎勵吧。”


    牧秋雨瞧著這顆激動的小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拿了金獎:“你看起來比我還期待。”


    “當然嘍。”陸寧點頭,“我可沒忘記剛才的事情。”


    聽到陸寧這麽說,牧秋雨神色多了幾分饒有興致:“係統也會記仇?”


    這不是今天第一次牧秋雨這樣問自己。


    陸寧轉身朝牧秋雨看去,少女的眼神深邃而漆黑,冷清的小臉落在燈光裏,直接銳利,好像要參透自己。


    走廊烘著適宜的溫度,陸寧卻莫名覺得發冷。


    她腦袋裏突然冒出一個問題,如果牧秋雨知道自己不是係統而是人類,她會怎樣?


    陸寧不太敢想,畢竟她跟牧秋雨之間還沒有建立起多深厚的信任,她也摸不準牧秋雨的性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走廊的另一端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


    汪老師滿麵春風,喜笑顏開的出現在了牧秋雨麵前:“秋雨,恭喜你。”


    牧秋雨立刻斂起了眼裏的興致,不動聲色的變回平日裏謙遜的模樣:“謝謝老師。”


    “好孩子,這件事落下帷幕了,另一件事也該處理了。”汪老師站在牧秋雨身旁,語氣溫和的對她暗示,“走吧,校長跟教導主任都在休息室等你。”


    這說的是什麽事,牧秋雨跟陸寧再清楚不過。


    陸寧一路跟在牧秋雨身邊,安靜沉默的好像在準備一場戰役。


    雖然有老師校長撐腰,牧秋雨這件事會得到個公平的結局,但陸寧還是設想了最壞的結果。


    ——如果老師校長都包庇始作俑者,那就換她來伸張正義。


    她絕不會讓牧秋雨遭受無妄之災!


    這麽想著,陸寧身上的光猛地亮了一下。


    牧秋雨淡漠的眼睛輕皺了下,長指收攏,不滿的揉了把這顆不乖的球:“你又在想什麽餿主意?”


    “我哪有。”陸寧有點心虛,小聲的反駁牧秋雨。她對自己這具身體適應的很快,接著便主動在牧秋雨掌心蹭了蹭,“我想的可都是有利於宿主的好主意。”


    光暈沒有實體,卻又好似絨毛一般,隨著陸寧的動作,似有若無的撓過牧秋雨的掌心。


    這樣主動的討好有種諂媚的感覺,叫人無聲的笑了一下。


    ——明明上午的時候還那麽反感自己揉她。


    ——變得還挺快。


    “那你查到是誰被我關在衛生間隔間裏的嗎?”牧秋雨將主動送上門的陸寧握在掌心,手指撥過光暈的動作透著冷淡。


    “我……”一下,陸寧啞了。


    她剛剛在是否信任學校裏反複橫跳,忘了先去搜集證據了。


    “我知道。”


    牧秋雨說著就放開了陸寧。


    少女微挑的瞳子含著笑意,轉頭在陸寧的身體投下一道陰影:“打賭嗎?”


    .


    直到走到休息室的那扇門前,牧秋雨也沒有說要跟陸寧賭什麽。


    汪老師先是抬手敲了兩下門,接著就帶著牧秋雨推開了門:“校長,我帶秋雨來了。”


    開門的瞬間,依舊是陸寧熟悉的房間出現在視線。


    隻是臨近傍晚的太陽沒有那樣熱烈,嚴肅的場合,她剛才見過的校長與教導主任站在一起,而在他們對麵,三個女生死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什麽事的樣子。


    可既然都在這裏了,還能做錯了什麽事。


    當然是今天中午……


    想到這裏,陸寧愣了一下。


    她是多線程智能係統,在氣憤之餘,另一個線程已經幫她調取了當時的錄像,監控裏的臉跟今早看到的那三個人一模一樣。


    陸寧猛地將視線鎖定在這三人身上。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感歎之餘,陸寧冷笑了一聲。


    做壞事三人組此刻已經怕了,縮在大家的視線裏,哭得稀裏嘩啦的。


    而作為受害者的牧秋雨,此刻正站在汪老師的身邊。


    陸寧轉頭朝她看去,卻見牧秋雨臉上表情平靜淡漠,沒有一絲變化。


    就好像她知道。


    ……所以牧秋雨跟自己說她知道,其實是實話?


    她知道把她關在廁所隔間潑冷水的是她們三個人幹?


    她是怎麽知道的?


    陸寧正在這裏風中淩亂,感覺自己有些跟不上這個十七歲少女的思路,一旁的校長就率先對牧秋雨招呼道:“秋雨來。”


    剛剛進門時的嚴肅被他壓下了幾分,換而是對待好學生時的溫和:“今天中午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把你關在了衛生間的學生就在這裏。對於這種事情,你放心學校一定是要嚴肅處理的。”


    聽到了這句話,低頭哭泣的三人猛地抬起頭。


    在她們的眼睛裏已經看不到早上的趾高氣昂,隻剩下害怕與畏懼,望著牧秋雨,就好像在看一塊求助的木板。


    “你對這件事有什麽訴求嗎?”汪老師擔心牧秋雨被這三個孩子眼神影響,接著出聲問道。


    牧秋雨淡眉掃過一旁的三人,對在場的幾位老師表示道:“我可以先問她們說幾句話嗎?”


    “當然可以。”校長很痛快的就點頭了。


    現在有他們幾個老師在,不會出什麽事的。


    “謝謝老師。”牧秋雨對校長禮貌頷首,接著便抬步走向那三人組。


    沉甸甸的雲從窗戶的一側飄過來,蓋住了太陽的光線。


    樹影撩動的簌簌聲好像潑進廁所隔間裏的水,得意且惡劣的笑聲隨著水桶掉落在地的聲音,鑿在人的耳膜。


    “洗澡嘍!”


    “哈哈,你就在這裏好好洗幹淨吧。”


    “冷水才能洗掉晦氣。”


    “大小姐,是不是很久沒有被人這樣伺候過啦!要不要我們給你丟點香片呀!”


    “哈哈哈哈哈。”


    ……


    牧秋雨回憶著這些,麵無表情的看向那三個人。


    明明早上和中午的時候還是得意洋洋的加害者,此刻站在牧秋雨的麵前,怯懦畏懼的樣子好像牧秋雨才是欺負人的那方。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秋雨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份上,原諒我這次吧。”


    “你能不能原諒我,我不想被開除。”


    “真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會了。”


    ……


    還不等牧秋雨開口,這三人就爭先恐後的跟她道歉。


    淚水裹著看似真情實感的歉意,每一張臉上都寫著害怕。


    是了。


    不是後悔慚愧,而是害怕。


    牧秋雨灰暗的神色始終沒有變,直到她走到那個叫阿媛的卷發女生身邊。


    漆黑的影子籠罩在阿媛的頭頂,牧秋雨小聲的用她們之間才聽到的聲音跟她說:“所以你現在是要哭著跪著求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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