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杉明眯起眼睛,“你,知道了?”


    米諾俯身,“離開頌塔時,母後給了我一個天起樣式的玉佩。米諾隻當母後喜愛娘家工藝,沒有在意。直到在鬆林部學習商貿時,發現玉佩的繩絡是天起最新的打法,不可能是二十年前的陪嫁。米諾便知,母後與天起,一直有聯係。”


    鬆杉明點點頭,“你母後雖出身大家,堪當掌事,卻外強中幹,剛愎自用。縱有三個子女,卻總是獨愛森羅。你很聰明,自己掙出一條生路,不輸你大哥。”


    多年來一直想得到的肯定,每每想起,米諾內心總是一陣激動。隻是當他走過母後的寢宮時,心寒,是由內而外的。


    寢宮內,劍拔弩張。房中隻有兩人,王後跪在地上,頭顱高昂,脊骨高挺,眼神卻低垂,手臂顫抖。“自我嫁來頌塔,就不再跟天起有關係,這一點,您在二十年前就驗證過了,為何現在又舊事重提呢?”


    鬆杉明放下手中的杯子,磕在桌子上發出尖銳的聲音。“真的沒有嗎?”


    王後深吸一口氣,剛想說話,“可惜了。森羅的病,天起說不定有辦法。”王後愣了,眼睛瞪大,“您說……什麽?”


    “樓洛小部雖與世隔絕,但也一直與鬆林部保持交易,上好的藥材和毒藥,要說天起沒有,豈不浪費了鬆林部這麽多年與樓洛的交好?”鬆杉明起身,“如果你有辦法向天起求藥,想來森羅,就不會這麽痛苦。”


    留下話後的鬆杉明決絕離開,留下鬆懈下來癱坐在地的王後,皺緊眉頭。


    “若是母後一直與天起有聯係,父王想怎麽做?”鬆杉明把玩著米諾的玉佩,眯起眼睛。“不過是想念娘家,聊以慰藉罷了。”米諾剛迷惑於父王的態度,“若是國事外泄,定是細作混入,殺。若細作不降,殺之。”


    米諾搖著頭,想把這種恐懼感從腦子裏甩出去。這樣看來,父王早就知道母後一直往天起輸送頌塔的情報,而線人的身邊,怕早有耳目……


    救大哥,就要犧牲母後,父王,你究竟想幹什麽?


    門外傳來清脆的敲門聲,米諾正想打開門嗬斥,卻對上一雙閃閃發光的眸子。


    “二哥,有興趣合作嗎?”


    綠枝正跪在蒲團上,愁眉苦臉地看著眼前這兩個祖宗。“小姐……您讓綠枝學習,這不是太冒犯了嗎?綠枝從小就隻會洗衣做飯伺候人,這些書本上的東西看得可是頭疼啊!”


    “首先自己的名字總得會寫吧,綠枝,這名字多好聽。春天的枝丫長成綠意,你啊,就不要放低自己的身段。能看懂書,就能掌握更高一級的洗衣做飯,成為聰明的掌事。你難道甘心一直做個婢女?侍女不是你的目標嗎?”


    小影誘惑著綠枝,“侍女每個月可比婢女要多上整整五個銀元哦!”


    米諾看著壞笑的弗朗和苦惱的綠枝,感到很是有趣。“讓我的隨身婢女哈娜也加入,怎麽樣?綠枝就不會覺得隻有自己丟臉了?”身邊的哈娜一驚:“二王子!”米諾抬起手,“誰贏了,每個月,我再加三個銀元。”


    小影眯著眼睛看已經被挑起戰鬥欲望的兩個試驗品,捕捉到壞笑的米諾。這樣,就算是拉到同盟了吧!


    一個不起眼的打水工躡手躡腳地回家,他脫去外衣想要睡下,床上的妻子卻翻身而起,“你去哪裏了,這麽久才回來。”“去後殿替了個班,你怎麽還不睡?”妻子手腳麻利地遞過一杯熱茶。“等你呢,多事之秋,不太平。”“嘬——我們可是吃王糧的人啊,怎麽會,不,太……”打水工應聲而倒,妻子迅速吹滅煤燈,黑夜裏的眼睛,像狼一樣,發出精明的信號。


    給綠枝布置完作業後,小影舒展蜷縮已久的身軀,在學士閣的後花園裏踱步,秋夜涼風習習,幹燥讓人頭腦清醒。不遠處傳來花瓶打碎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怒罵。“誰在哪裏?”小影趕到現場,發現一個侍女在嗬斥跪倒在地的婢女。“驚擾公主了,這個婢子笨手笨腳的,把王後要送給公主的花瓶都打碎了。”


    “沒事。趕緊起來吧。”“也就公主體諒你!以後在宮裏安分守己,別妄想考個女侍,奢求自己不配的東西!”侍女罵完剛想扯起婢女。“等下,你想考女侍?”小影攔下侍女,在婢女麵前蹲下。


    “是,是我太異想天開了!”“不不不,你要願意,我求之不得!明天在學士閣外書房,有一個基礎的識字課。我批準你的工假,你一定要過來啊!”小影起身,忽然想起,“你叫什麽名字?”


    “……金金。”在小影消失在她們視線之後,她脫掉了婢女外套,披上了侍女手上拿著的華貴的狐皮外套,隨即離開。


    王後焦急地在寢殿裏踱步,信報已給線人送出,平時按理來說不出五日必有回信,難道是線人出了什麽問題嗎?不行,森羅被送回來後一直高燒,醫士和醫女換了一波又一波,如果連天起也無能為力……


    “王後,在想什麽呢?”鬆杉明的聲音從外殿傳來,震耳欲聾。


    “見過王上。”“聽說森羅已經回到宮裏修養,情況怎麽樣?”“回王上,森羅高燒不退,殿裏的醫者怕是無能為力了。”“那,上次我跟你提議的,向天起求藥……”“回王上!從天起來的陪嫁隊伍,都已經上了年紀,我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聯係天起,若是王上派出信使……”


    “恐怕,信使也沒有用。”鬆杉明換上冷漠的語氣,王後猝不及防。“城衛來報,一個穿著內宮服的男子被棄屍城牆,身上有出入王宮的令牌,和向天起匯報森羅病危,頌塔王室內亂的謠言。”鬆杉明坐上主座,“王後,你怎麽解釋?”掐過王後的下巴,“王後,你真的沒有和天起聯絡嗎?”


    ——“做得很好,把他的屍體扔到城牆上。”


    “造謠頌塔王室,可見此人是細作。王後認為,他是怎麽死的?”


    ——“把王後的信換上這個。”


    王後嘴唇顫抖,落下淚來,“是……是天起,在用我的身份掩護間諜的行動。”


    ——“按他之前送情報的方法,把王後的信送出去。”


    “這信要是到了王室其他人手裏,必定懷疑你。王後,你已經被天起拋棄了。”


    ——“攔截天起給王後的回信。你的任務就完成。”


    王後崩潰了,她抓住鬆杉明的袍角。“王上,我是天起的公主,現任國王是我弟弟。你讓信使帶我回天起,我親自去求,他們一定會給我的。”


    得到王後的肯定後,鬆杉明滿意地笑了。


    隻是但他收到天起給王後的回信時,身上的殺意甚至驚到了貼身侍衛。


    “……王後,你究竟還隱瞞了什麽?!”


    夜黑風高之際,公主殿的寢室還亮著燈。米塔一個探步跨上寢殿的高窗,“小公主,我來——”隻一下,米諾的飛刀劃破了米塔的臉,紮入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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