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案組的人連續加了幾個夜班,就算皮糙肉厚的大老爺們,也有了凋零之色。


    尤其周成林,直接從莽漢過渡到了看門的老大爺。


    顧南笙上去的時候,他剛縮進值班室的那張破沙發裏眯一會兒。


    顧南笙一叫他,他就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


    一張老臉胡子拉碴,眼眶烏黑,最鮮活的顏色就是眼睛裏那許多條縱橫交錯的紅血絲。


    顧南笙麵色更陰沉了。


    一起共事這些天,周成林對顧南笙的情緒變化也有了一點兒了解。不耐煩的時候,他會懶得說話,隻要他不想,別人問他也不搭腔,而且神色冷漠。再煩一點兒,張口即是諷刺,一句話一個包袱,抖落的都是刺人的鋒芒。


    今晚則是一臉陰鬱。一般飽經生活摧殘,或天生心理陰暗的人,這個年紀的眼光中才會淬出這種厭世的狠戾。


    周成林微微打了一個冷戰,顧南笙一看就沒吃過生活的苦。心理陰暗嗎?肯定也不至於。難道這就是頂級標配的起床氣?


    顧南笙問周成林:“那兩個雜碎到底怎麽說的?”


    周成林搓了一把臉,臉上的皺紋和疲憊都舒展了些。


    “經過大半晚上的審訊,趙大強和楊明都承認綁架朱曉晴的事實。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為了配合成靜設計的戲碼,趙大強九月三號開始,刻意請了三天假來做準備。加上這三天裏,他毒癮發作,又欠了一筆數額不小的債務,這次綁架就成了他唯一翻盤的機會。”


    顧南笙皺了下眉頭,敏銳地捕捉:“那三天趙大強毒癮發作?還欠了債?”


    周成林點著一根煙,隻有尼古丁可以真正緩解他的疲憊。


    他猛吸一口,又來了下自殺式吞咽,才說:“沒錯,那幾天他又向賣家買了毒品,已經跟緝毒大隊的兄弟招呼過了,這邊的案子一弄利索,就把他移交過去。”他接著往下說:“但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和地點,他們沒等到成靜。趙大強意識到可能被成靜耍了,不由惱羞成怒。加上被債務逼紅眼的兩人,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就在這時,他們恰巧碰到下夜班回住所的朱曉晴。當時趙大強不知道她是成靜培訓班的同事。


    專案組調查過了,朱曉晴租住的房子就在那個小公園附近,離培訓班也不遠。朱曉晴下夜班總喜歡從那裏抄近路回家。


    當初幾人將地點定在那裏,就是因為那裏的監控形同虛設。一個在正門,拍到的範圍有限,另一個一年前就壞掉了。


    像你之前說的,他們不想跑空,就這麽順帶地綁架了朱曉晴。


    之後把她安置在離楊明出租屋三四裏的一個廢棄房屋裏,是當年開發商臨時搭建存放什麽東西用的,後來那一片建樓的事情擱置了,一晃一兩年的時間過去了,那裏成了荒地,那個臨時搭建沒人拆,就在那裏荒廢了。平時沒人踏足。我們連夜讓人去查看了,有人進入的痕跡,已經提取dna送檢。


    等他們摸清朱曉清的底細,製訂好勒索方案,就看到成靜被殺的新聞。


    趙大強和楊明一慌,向朱曉晴家人索要贖金的事就暫時放下了,先看看成靜是什麽情況。


    結果九月十號下午楊明給朱曉晴送飯時,就發現她逃跑了。


    他四周找了一下沒找到,也沒敢鬧出太大動靜。因為當時趙大強已經被警方控製住了,專案組的人一直在黃金海岸調查。果然很快查到了楊明頭上,他也被叫去了市局問話。他們本來還慶幸沒拿真麵目示過朱曉晴,卻怎麽也沒想到朱曉晴逃出去的當晚就被殺了。”


    周成林鬱悶地低下頭猛吸了幾口煙。


    事情真邪門了!


    從成靜分屍案的嫌疑人,牽出一個荒地拋屍案,以為終於縷出頭緒,可以將案犯鎖定的時候,案件的走向卻朝著另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誰能想到朱曉晴逃出虎口,又入狼口。


    那個讓整個案件節外生枝的凶手到底是誰呢?


    周成林腦袋都要想破了,仍舊一點兒思路也沒有。如果不是太過抓心撓肺,他也不會大半夜的把顧南笙這尊大神請過來,還要默默忍受他的起床氣。


    天真無邪的周隊長到現在還以為顧南笙的壞脾氣是起床氣。一個沒留心過江城大橋夜景的壯觀,沒在上麵和晚風溫柔相擁過的周隊,哪裏曉得能在上麵有怎樣的風流快活。


    顧南笙猛地站起身,他的怒氣好像一下找到了發泄的端口。


    “去見趙大強。”


    趙大強被逮捕之後,每天最懼怕的就是周成林的淫威,周成林用力捏一下,他的骨頭都感覺快散架。


    看到進來的是個沒什麽殺傷力的小白臉,他隻翻了一下眼皮,準備繼續打盹。沒想到下一秒顧南笙就被周成林附體,不僅附體,還武力加持。顧南笙抬起一腳踹在趙大強的腰身一側,連椅子都踢翻在地。


    趙大強冷不防的大頭朝下,疼得哀嚎出聲,所有睡意瞬間煙消雲散。


    監控室內周成林則看得一個激靈,執煙的手都跟著一抖,福至心靈間忽然覺得,有什麽事情是不能等到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再說呢?何必打斷一個熱血青年的睡眠。


    “還困嗎?”


    趙大強猛烈地搖頭:“不困了。”


    顧南笙也不將人扶起來,他屈尊蹲下身與他對視。


    趙大強看清了那雙眼睛,他忽然想到曾經看過的一個懸疑片,裏麵一句話他印象深刻,“看見過殺人犯的眼睛嗎?”那裏麵有一種東西,在這個午夜燈光幽暗的審訊室裏,趙大強仿佛看到了那種東西。


    他大半個身體都僵了。


    顧南笙忽然衝他意味深長的微笑:“告訴我,綁架成靜你們是準備配合她演一場戲?拿到她允諾的酬金?還是惡念一轉,想假戲真做,拿到所有贖金後,殺人滅口?”


    這樣不僅沒人知道他們串通一氣的秘密,還能多拿到一半的錢。


    隻有成靜那樣單純的女人會相信兩個見錢眼開的惡棍能信守承諾。


    就算成靜沒有被孟源和宋安安聯手殺害,這場預謀的犯罪能準時上演,顧南笙猜成靜一樣逃不過命喪黃泉的結果。


    在這場一波三折的案件中藏了太多人性的罪惡。


    老天這個審判者,用了這麽一種形式,讓它們一一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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