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想要接近孫耀華?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他的?”


    孫耀華在公檢法係統的形象一直非常正麵,他德高望重,算心理學界的大拿,鮮少有人不尊敬他。即便這些年他真的作惡多端,惡貫滿盈,但至少在今天之前沒有露出絲毫破綻,沒人會將他跟犯罪聯係在一起,顧南笙為什麽會將懷疑的目光轉向他?


    顧南笙回答說:“從張仲義死在審訊室的那天開始,我就開始懷疑這個老教授了。”


    不行,心裏的震驚已經讓冉星辰沒辦法再安安穩穩的開車了。雖然再有幾分鍾就到市局了,她還是忍不住先把車打到路邊停下。


    顧南笙每拋出的一句話,對她而言都是重磅炸彈,如果不一個一個的將疑惑解除,她將沒心思做任何事。


    車停好了,她纖細的手指按開雙閃。


    “說吧,把你瞞著我的那些事都說出來。”


    顧南笙見她端正了身姿,一本正經,他微微側過身子,也認真的看著她說:“我在催眠張仲義的時候,他說他去到了一個黑色海岸,像夜一樣黑的海岸……在那裏他看到一條美人魚,被一張大網束縛住,他上去撫摸美人魚的大尾巴,整個人熱血沸騰,他想在美人魚的身上作畫。他還說,美人魚乞求他放過自己,而他的說法是就算沒有他,別的野獸也會將她吞噬。於是他將她拖上案,從她的大尾巴開始大肆意渲染……”冉星辰聽他敘述這些,簡直一頭霧水,做為一名法醫,她完全破解不了這些密碼,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失意畫家的胡言亂語,就跟他那些色彩混亂的畫作一樣,簡直毫無章法。她甚至懷疑張仲義的思維都是混亂的,就仿佛他混亂的人生。


    顧南笙說:“人在被催眠時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它獨特含義的,就像一串密碼,破解後就會發現它們都有其象征意義。海岸通常指社會,但是,張仲義眼中的社會是混濁黑暗的,預示著他可能身處罪惡之中。在黑色的海岸上他見到一條長著大尾巴的美人魚,黑夜和尾巴俚語都有性的含義。他在說到自己被夜色裹挾和美人魚的大尾巴時很興奮。美人魚被大網束縛,動彈不得,他撫摸尾巴熱血沸騰,當時這裏就讓我感覺到犯罪的氣息,束縛和性侵犯。他在美人魚的身上作畫,色彩還是他鍾愛的那些顏色,他鍾愛什麽樣的顏色你應該知道……顏色代表著情感,這絕非一個男人對待一個女性的正常情感。他說就算沒有他,這條美人魚也一樣會被其他野獸吞噬……”


    顧南笙解釋到這裏,冉星辰感覺越來越明朗了,她也有點兒了解張仲義的心理圖像了。


    可是,顧南笙當時既然解讀出了這些,為什麽不跟大家說呢?他又是怎麽把這些跟孫耀華聯係上的?


    顧南笙沒等她發問,他接著說:“當時沒跟周隊他們說,是因為我隻解讀了張仲義這番話裏的象征意義,覺得他的心裏充滿罪惡。但具體是哪種犯罪,我一時也想不明白。催眠就是這樣,這就是它不能直接用來審訊,掌握案犯犯罪過程的原因。還有就是,一個人心理有犯罪的傾向,但你不能把它直接等同於犯罪……”


    是什麽讓他受到點拔,茅塞頓開的呢?


    就是在張仲義死後的審訊室裏,人群中一個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轉過頭,在看到孫耀華的那一刻,心頭的迷霧重重刹時間破開了。難怪在聽了張仲義的那番話後,迷惘又熟悉,張仲義心理圖像充斥的那種邪惡氣息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總覺得是在哪裏見過。


    那時他突然想到了,就是在孫耀華家的客廳裏,他牆上的那幅畫他搭眼一看,就給他那種詭異至極的感覺。雖然是色彩明快的金色海岸,卻不合適宜的散布著一群野獸,看上去姿態閑適,是一片平和景象,在敏銳的顧南笙看來,卻個個做好進攻的姿態。張仲義口中的其他野獸,讓他想到了那幅畫上的百獸圖……而更加讓顧南笙充滿懷疑的是,他想到那幅畫上不遠處礁石邊描繪的恰好就是一條長著大尾巴的美人魚。


    一個人在作畫的時候,映現的其實就是自己的心理,這跟催眠時抽象的描述有點兒像。


    但是,僅憑一幅畫就認定一個人有罪,實在太草率了,說出去隻會讓人匪夷所思。以孫耀華在市局人心裏的崇高地位,說出去不僅沒人會信,還極有可能將這話傳到孫耀華的耳中,打草驚蛇。


    所以,顧南笙幹脆選擇不說。


    同時尋找其他的“獸”,來印證他的猜想。


    他從周成林提供的名單裏尋找性侵過女性,又被孫耀華做過心理輔導的案犯。兩個最合適的人選落入眼簾,就是趙洪強和許民,他們和張仲義身上有很多共性,在顧南笙看來,具備相似的特質。


    這世界上,案犯的心理的確是有共通之處的,不然研究犯罪心理就沒有意義了。


    對許民進行催眠之後,他更堅定了之前的想法,孫耀華沒準是個犯罪大佬。


    “許民在被我催眠的時候也提到了海岸,這個社會很可能就是張仲義眼中的社會,汙濁,充滿犯罪。他說到海浪衝刷身體時,用的不是手腳,而是四肢。隻有動物才說四肢,他就是一隻野獸。剛才我說過,張仲義在催眠時也提到‘其他野獸’,沒準這裏就包括許民。許民還說到毛發,而毛發可以暗指動物的皮毛,也可以指女性私處的毛發。這裏也包含了野獸和性的內容。接下來他說到浪花的洗滌像女人細嫩的手,讓他舒服得仰天咆哮,女人細嫩的手這裏就應該指性,而且,隻有野獸才會咆哮,這又讓我想到那幅畫。還有沸騰的黑色血液……有沒有感覺到許民整個的心理圖像中,也都是犯罪,女人,還有性?趙洪強雖然描述的話語跟他們不同,但是,我所能感受到的東西,就像最初看他們的資料那樣,在這些人的身上,有一種極類似的特質……”


    “所以,你徹底認定了孫耀華跟女性犯罪有關?”冉星辰還是感覺不可思議。她沒想到早在催眠張仲義的時候,他就有了想法。一直以來,他表現得毫無頭緒,原來是不想打草驚蛇。至始至終,他都在按計劃行事。冉星辰感慨:“你真的將我們都騙過了,大家都以為你這段時間的工作一無所獲。既然已經印證了心中的猜想,你為什麽不把真相說出來?揭穿孫耀華的真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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