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海域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今為昆侖山脈。


    昆侖山乃是修仙之地,絡繹不絕的教門在此開宗立派,鼎盛時期據載仙門過百,曆代不乏升仙得道之人,徐家的發源地也在這昆侖山上。


    萬年以前,仙家有一盛典名曰金籙大醮,祭天供奉柒仟貳百醮位(神位),設九壇奉祀天地諸神,醮期長達七七四十九日。


    曆時五年一醮,金籙大醮仙門參與者眾,盛況空前,切磋技藝在仙家眼裏實屬尋常,修仙之人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最終鬥的也是一場氣運,難免會以武會友一爭長短。


    仙門千年來出一佼佼者,姓張名鼎天自號重陽真人,十八歲辟穀,二十歲金丹,殺魑魅魍魎誅千年大妖,氣運之隆可謂無人能出其左右。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氣運強盛於仙家而言並非好事,然張鼎天年輕氣盛又受庇於仙門,仙門上上下下視其為金玉,祈盼有朝一日大放異彩。


    金籙大醮如此良機怎可錯過,演武台上張鼎天不負眾望鋒芒畢露勇奪名甲,倒在腳下的名門弟子無數,經此一役樹敵之多不計其數,然而仰仗師門勢大弟子眾多,大多敢怒不敢言,隱忍不發才釀成日後苦果。


    曆大醮鼎天之名大盛,天下揚名,仙門掌教更將掌上明珠送上喜結連理,待其百年之後一人獨掌大教,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可是,在張鼎天心裏並非如他麵上開朗,心中深處有一灰影,揮之不去。


    塗山小穀,一修為不足百年的小妖,生得天真無邪不知世事,成天隻知遊山玩水於百獸為伍,遊戲山林。


    命運,仿佛是一根根無形的線,把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聯係在了一起,如果當年鼎天不去追殺千年妖王,如果那天遇見的不是塗山小穀,相信後麵的故事都不會發生。


    然而,命運終究是命運,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


    是憐憫,是可憐,還是愛……


    這個問題張鼎天問了自己許多遍,但是沒有答案,並非沒有而是都有那麽一點或者什麽都不是,心中的那個灰影他何嚐不想忘記,何嚐不想永遠遺忘。


    可是忘不了,非但忘不了,越是不想越是會想,她的天真無邪,她的一顰一笑不知何時紮根心底。


    憶難忘。


    ……


    三天三夜,徐子麟昏迷了整整三個日夜,終於在這一刻還陽,醒來的第一眼他又看見了她,那時的臉,那時的記憶又一次嚴絲合縫的重合。


    阿離笑了,笑得是天真爛漫,清澈的雙瞳內不含一絲雜質,不施粉黛,輕娥眉,淡妝素,濃妝素裹總相宜,美得清麗脫俗。


    “子麟哥哥,子麟哥哥醒啦!”


    在外親自煎藥的徐贛飛奔而來,老人已是等了太久太久,等的所剩無幾的烏絲也染上白霜。


    臨到房門口徐贛止步不前,虛掩的房門輕易便可推開,多日裏來茶不思、飯不想,老人家隻要推開門便可一解相思之苦,然而,見了孫兒他又能說些什麽,做些什麽,難道如實告知,所做的這一切乃是為了大義?


    徐贛說不出口做不出來,立在門外仿佛眼前這扇虛掩著的門,重於千金無力開啟。


    “阿離,爺爺呢?”


    徐子麟並不責怪爺爺,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像是一場久久未醒的夢魘,不過好在噩夢終於醒了。


    阿離嘟著個小嘴,一副很不開心的模樣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碎碎念道:“子麟哥哥隻記得爺爺,不記得阿離。”


    “怎麽會,我徐子麟對天起誓,絕不會忘了阿離。”


    徐子麟一軲轆爬起舉起胳膊對天盟誓,不想牽動胸前傷口,痛的差點叫出了聲,阿離大吃一驚趕緊攙扶他,道:“傻子,跟你開玩笑來著,怎個還當真了。”


    “阿離,我永遠都不會忘了你,永遠不會。”


    四目相對,情到濃時情更濃,子麟閉上雙眼情不自禁的嘟著個嘴,生澀的去觸碰那片冰涼的唇,驚得阿離瞪大眼睛,天真的問道:“子麟哥哥你是在做什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徐子麟才記起如今阿離隻有孩提時的記憶,對於她而言還是個不明世事的孩子,如此作為實非君子所為。


    “阿媽說過如果有男人想親我嘴嘴,就給他一巴掌。”


    “啊!”


    別看阿離的手指纖細白皙柔若無骨,實則暗藏千鈞之力,深深的五指印記出現在子麟臉上,打得他又躺回了床上。


    “哎呀!子麟哥哥你的傷口又流血了。”


    徐贛老爺子在門外看得是目瞪口呆,誰能想到曆經千辛萬苦方能在一起的倆人,會是如此這般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徐天師,他可是醒了。”


    百花穀主林芝不知何時到訪,立於門前風姿卓卓的她,依舊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今日裏換上一件百花皂衣外套紫蘿雲裳,宮鬢打理的是一絲不亂,顧盼之間風韻無限,再加上傾國傾城絕世容顏,美豔不可方物。


    “是,前輩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贛不想驚擾房裏的人,林芝應了二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小築,來到院外見四下裏無人,徐贛躬身一禮問道:“前輩,可是想好了應對之策?”


    林芝苦笑著搖頭,道:“談何容易,若是早知汝等有穿牆奇術,何須如此大費周章,而今木已成舟再說這些也是晚了。”


    徐贛眉宇間浮現三根黑線,道:“經這幾日再三思量,矩木一事並非無解,隻是不知前輩可願搏否?”


    “搏,如何搏法,可有妙計?”


    “是否妙計尚不可知,但請前輩放心,徐贛一言九鼎既然已答應定當妥善解決,不過煩請再帶我去往百花穀一探,或許能有些眉目也未可知。”


    矩木又名不祥之木**血為生,自古以來生矩木容易毀矩木萬難,更何況百花穀中乃萬年矩木,根深蒂固早已成災,若非百花穀二位穀主以精血喂養再加以製衡,恐怕矩木之災早成,此地已成了荒蕪之地。


    “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不知徐天師何時去往一探?”林芝問道。


    徐贛聞言深邃的目光望向小築,深深的看上一眼,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道:“即刻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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