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放心不下裴文鳶而選在京城留守的張淑貞,這幾日焦頭爛額。


    原因無他,這幾日她頻頻收到明月觀中的來信。


    信上一字一句的質問讓她喘不過氣來。


    “念珠你說,我怎麽就生了這樣一個孽障!“


    ”這幾日我為了救她出來,忙上忙下的,可你也看見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誰敢去觸皇上的眉頭,連文惠都遭了太子的斥責,不過是叫她再等等,她便這般沒有耐心!何曾替自己的親娘和姐姐想想!”


    她氣得癱坐在暖榻上,對著一旁的嬤嬤說道,連聲音都染上了哭腔。


    而那嬤嬤,便是十四年前跟在張淑貞身後一同去送鴆酒的小丫鬟……


    念珠將一床撚金銀絲線滑絲錦被輕輕蓋在張淑貞腿間,輕聲安慰:“夫人現下還是先想想,當年的事兒做得極為隱秘,怎麽二小姐會知道,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


    張淑貞卻恨恨地拍了拍桌子。


    “不管是誰,我是她親娘,她怎麽能這麽質問我!”


    念珠見她在氣頭上,也不便再勸,隻得順著她的話繼續說:


    “夫人慈母之心,二小姐之後會理解的。”


    張氏抹了一把眼淚,隨即又開始細細思索起來。


    她腦海裏一個個閃過當時知道這件事的人……


    那個嬤嬤早就回了老家鄉下,聽說是已經病死了,畫春跟那個野種被裴言攆了出去,想必也是便宜了山賊。


    難道是安瀾的冤魂?


    臨死前她曾對自己說過,若不善待她的孩子,她做鬼也不會放過自己……


    想到這裏,張氏一骨碌站起來,看向念珠,問道:“你說,會不會是那賤人的魂魄回來了?”


    念珠心頭一跳,連忙看了看四周,嗬斥一旁的侍女們退下。


    待屋中無人後,她才看向張淑貞。


    “夫人慎言,那賤人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哪裏來的什麽冤魂?”


    張淑貞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安瀾臨死前那雙怨毒的眼神。


    她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襲來,於是雙手撫上自己的臂膀,眼神躲閃……


    “是她,肯定是她!這個賤人陰魂不散,死了也不得安寧!”


    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念珠還想再勸,卻突然看見一旁小幾上的白玉三鑲福壽吉慶如意,中間有一道細微的裂痕。


    這玉如意是裴文惠大婚時宮裏賞下來的,張淑貞一向愛惜,怎麽會有裂痕呢?


    她有些疑惑,伸手想去拿了仔細瞧瞧。


    不成想手才剛摸上去……


    啪——


    那玉如意一下碎成兩半,散落在紅木桌麵上。


    張淑貞眼中懼意更盛。


    “去,備馬,去明月觀……”


    另一邊,皇家圍獵場裏。


    打獵的人陸陸續續帶著獵物歸來,聽說皇上似乎打中了一隻老虎,正在命侍衛剝虎皮。


    許見月和冬卉一行人在小溪邊釣了一下午的魚,也收獲頗豐。


    “今晚就用這胖頭魚做魚頭鍋子吃!”


    慕蕊有些興奮,將一條大腿粗的胖頭魚提起來,衝著畫春笑的肆意。


    許見月心下有些疑惑。


    眼看著天色擦黑,她卻還是沒有看見淩王的身影。


    難道是跟江靈兒玩的忘了時間?


    正當思忖之際,卻看到汪多福散亂著衣服,一臉慌張地朝著皇上的營帳跑了過去。


    “皇上!皇上,淩王殿下不知所蹤,求皇上派人救救王爺——”


    什麽?


    許見月立即起身,一雙杏眸染上一層焦急,她顧不上別的,提起裙擺便衝了過去。


    原本正沉浸在喜悅之中的皇帝神色一變,連忙問道:“怎麽回事?你細細說來,峴兒怎麽了?”


    汪多福跪在地上,連忙回稟:“奴才原本跟著王爺,但王爺玩得興起,便不要奴才跟著,自己帶了江庶妃一同往山林裏去了,奴才便在原地等了一下午,天擦黑也沒見著王爺回來,隻好讓侍衛一路跟著進去找,可是……可是……”


    他欲言又止,讓一旁的淑貴妃聽得心頭火起,顧不上禮節尊卑,嗬斥道:“可是怎麽了,說呀你這狗奴才!”


    汪多福這才接著說了:“可是進去以後,隻看到滿地血跡,瞧著馬蹄印子是衝著山那邊的懸崖去了!這必定是遇見野獸了呀皇上!”


    “什麽——”


    淑貴妃聽完以後急火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貴妃娘娘!”


    皇帝大驚,連忙伸手攬住淑貴妃的身子,同時怒目圓睜,整個人散發出不可忽視的威儀。


    “傳太醫!金吾衛呢?給朕搜山!還有,撫遠大將軍何在?”


    被點到名的撫遠大將軍連忙撥開人群。


    “臣在!”


    “朕命你保護好所有女眷和孩子!”


    “臣遵旨,陛下放心!”


    人群開始逐漸混亂起來。


    太子則站在皇帝身後,一雙鷹眼中流露出以為不明的笑意。


    然而此時,許見月一顆心如墜冰窖。


    雖然自己對淩王完全是利用,可是如果這個男人死了,她就什麽依仗都沒了!


    裴言已經知道了畫春還活著,若沒了淩王挾製,畫春和阿玨就危險了。


    還有自己!


    柳如是和江靈兒都恨毒了自己,她們一個有做西北總兵的爹,一個有當將軍的兄長,許如輝不過區區一右司郎,若著你鬥起來,怕是連許家也要牽連進去……


    “這、這可如何是好?”


    畫春有些焦急,顯然也和許見月想到一塊兒去了。


    一旁得了消息的柳如是有些呆愣,嘴裏不停呢喃:“怎麽會是王爺呢…怎麽會呢…”


    許見月有些奇怪她的話,卻還來不及細想,就被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霍刀打斷思緒:


    “許主子,您現在立刻回營帳中不要走動,這裏有侍衛會保護你們,我要進山去尋王爺。”


    說罷以後,他抽出自己背後背著的那把黑金刀,走到一旁拴馬的柱子前,準備解了繩子上馬。


    冬卉和慕蕊趕緊一邊一個扶了許見月,勸道:“霍刀說得沒錯,主子,咱們快回去!”


    然而許見月卻在心中快速盤算了一番,最後將畫春一把拉向自己,然後將冬卉和慕蕊推進混亂的人群中。


    “你們兩個回去等我!”


    冬卉看著許見月眼中的決絕,心中暗道不好,於是伸手朝著許見月抓去,卻隻輕輕滑過她的衣擺。


    前世在晚春樓時,為了討武官的歡心,媽媽們曾請了人來教一眾姐妹們騎馬。


    許見月騎得不算好,但眼下卻管不了那麽多了。


    她帶著畫春一把奪過霍刀手中的繩子,利落地翻身上馬:


    “霍侍衛,隨我進山!”


    問過之後,許見月也不管霍刀是否會答應,徑直駕著馬穿過出了營地。


    然而還沒等馬兒跑起來,柳如是便發現了她,立即讓自己身邊的南煙去攔了她。


    南煙足尖一點,踏著營地之中的木樁便飛到了許見月的馬前。


    她伸開雙手攔住許見月二人。


    “王妃有令,所有人立刻回營帳,許主子若再往前,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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