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景不長,自那次匆匆一麵過後,再見到許未六,她就成了這樣。


    因為接觸不多,在薑堯的記憶裏,她癡傻的樣子多過正常。


    自己似乎問過薑黎原因,但她當時怎麽說的?


    她說,許未六自己從高處不小心摔下來,摔到了腦袋。


    除此之外,並沒有多言。


    於是薑堯也跟著以為,這不是一件特別值得人深思的事。


    許未六就這麽傻了五六年。


    就在剛剛,薑堯從薑黎的話和神情中窺到一絲不同尋常。


    這一想法讓他毛骨悚然。


    或許,許未六根本不是自己摔的,而是……


    “難怪……”


    薑堯眼裏滿是知道真相過後的不可思議。


    “難怪從那之後,你就願意回到薑家幫助父親接手一些事。”


    他憤然拍在沙發的扶手上。


    “我還以為你丟棄從小堅持的夢想是因為亂花迷了眼。我以為薑家真的就有那麽好,讓你們一個兩個趨之若鶩。”


    久遠的回憶再次湧上腦海。


    許未六一襲綠裙站在他麵前,巧笑嫣然地問他。


    “你就是阿黎那個不愛說話的弟弟?”


    薑堯眼底布滿血絲,他克製不住自己暴戾的情緒。


    他沒想到家族居然早就這麽過分了。


    “姐,是誰幹的?父親?還是母親?還是薑家其他什麽人?”


    薑黎閉著眼,不斷搖頭。


    “是誰已經無所謂了。”


    爭辯過,反抗過,結局已經這樣了。


    沒所謂了。


    “我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


    她走到薑堯麵前,看著這個比他高出很多。


    從小寡言少語壓抑自己,出了帝都後才逐漸有了少年氣的弟弟。


    “家族的勢力太過龐大,我們從小接觸到的那些隻是九牛一毛。”


    繼承人在徹底被馴化之前,是不可能了解到最核心的機密的。


    而父親,還算年輕。


    他在位還有的是時間,並不著急。


    “如果你真的孑然一身,或許還能無所顧忌和父親談判。可人一旦有了軟肋,那什麽都能殺死你的想法。”


    “所以不要試圖反抗,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過完這幾年的生活,再回來接受父親的安排。”


    薑黎雙手扶著薑堯的肩膀,重重地拍了拍,眉心緊蹙,鄭而重之。


    “阿堯,你要平平安安的。”


    薑堯表情訥訥。


    他還沉浸在對家族的失望當中。


    身上仿佛壓下來一座大山,把脊柱都壓碎。


    薑黎也不想把他逼急了,收回手。


    “算了,你先回去吧。姐姐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所以回去把我今天的話好好想想。”


    薑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又移向沙發上熟睡的許未六。


    轉身準備離開。


    “對了。”


    身後薑黎又叫住他。


    薑堯回首,隻見她臉色複雜。


    “你還是小心一點兒於澤吧,他……畢竟是於麟的弟弟,而於麟那個人,不好對付。”


    房門關閉。


    世界又恢複了清靜,立於雲端之巔的危機感又浮上心頭。


    薑黎的指甲扣著手心軟肉。


    她也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了。


    或許是太多事情積壓在一起,薑堯回來的當晚就徹底病倒了。


    半夜燒到了39度。


    張揚照顧不來,隻會學著電視劇裏,用濕帕子不停給他敷頭降溫。


    最後去敲了於澤的門。


    於澤也很幹脆,當機立斷給李常德發了消息報告情況,不過這個點他能不能看見就另說了。


    然後把張揚趕到自己房間去睡覺。


    “你一個人行不行?”


    張揚扒著門還在掙紮,總覺得自己就這樣把人丟給於澤心裏過意不去。


    於澤正在藥袋子裏翻找,聞言抬頭冷冷看他一眼。


    “你待在這兒能幹什麽?”


    張揚:“額……”


    他能幹著急看著。


    “好吧,那鯉鯉你弄完記得早點兒休息,明天還有比賽呢。”


    張揚不放心地說完,還是聽話地拿著於澤屋的房卡離開了。


    酒店燈光設計的暖黃昏暗,全是些模糊不清的氛圍燈。


    怕打擾薑堯休息,於澤還把床頭兩盞燈關了。


    他拿出藥片,在薑堯身旁坐下。


    目光肆無忌憚地在薑堯臉上穿梭。


    英挺鼻梁在臉上投射出陰影,眼窩深邃,麵上暈染出不正常的紅。


    眉心那塊兒的肌理都是緊繃的,不知道是難受,還是痛苦。


    於澤抬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拇指在他額間輕柔地反複磨蹭。


    真是脆弱啊。


    他心想。


    你是怎麽長成這個樣子的?


    他就這樣維持一個動作良久,屋裏明明一片光明,卻又好像融於黑暗,淹沒了他整個孤寂的身影。


    ……


    b比賽正式開始了。


    今天早上八點就打響了本次賽事的第一場比賽。


    男籃女籃所有隊伍,在三個場地火熱進行著。


    大清早,南大隊伍就組織起床,李常德帶隊前往場館。


    周維打著哈欠,眼神陰鬱。


    “咱們不是下午兩點比賽嗎?起來這麽早幹什麽?”


    走在旁邊的李常德敲了他一棒槌。


    “叫你起了還那麽多廢話,別忘記你從學校出發前答應我什麽?”


    “這次比賽嚴格遵守隊紀隊規,積極配合教練,球隊完成比賽,不抱怨,不消極。”


    “這誰說的,保證書還在我房間擺著呢,你要不要我拿來給全隊看看?”


    李常德對著周維逼逼叨叨好一陣。


    周維張著嘴巴滿臉震驚。


    “老李!我說一句,你就有十句在這兒等著我!”


    李常德哼了一聲。


    張揚走過來隔開兩人,隊長臥病在床,他這個副隊就要兼顧起調節的作用。


    “少說兩句,少說兩句。”


    不過他這個副隊也不是很靠譜,下一句就開始沒個正形。


    “那啥,教練,我也想問,咱們起這麽早幹嘛,您也不怕大家休息不夠。萬一下午比賽打不好,您可別罰我們啊。”


    比賽打得不好的意思,就是發揮不好,並不是輸掉比賽。


    張揚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李常德一直都對整場比賽都異常嚴苛。


    很多時候他不看比分。


    就算了最終結果贏了四五十分,可隻要四十分鍾的比賽裏,有哪一個階段,或是某個節點出現不應該的失誤,他也會清清楚楚記得。


    比賽結束,當場就罰,決不讓該長得記性留到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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