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的話當然是開玩笑的,是用來緩和氣氛的,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


    但是蔣朝朝此刻很安靜。


    安靜到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安靜到趴在床上扣枕套,安靜到此刻的腦子裏,莫名其妙的蹦出了他下午畫的那張草圖。


    白色襯衫的西裝向野,仰著頭看著蔣朝朝,戲謔的眼神,很不正經地說:“寶寶,你懲罰我吧。”


    很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直接把頻道從溫情調到瑟情的那種莫名其妙。


    “在想了?”


    安靜中,那邊向野開口了。


    聲音很輕,卻把蔣朝朝嚇了一大跳。


    蔣朝朝人瞬間熱了。


    “想什麽?”向野繼續問。


    蔣朝朝:“沒什麽啊,”他又說:“沒在想,”他再說:“在想什麽?”


    向野笑了。


    很輕的一個笑,過後他喊了聲:“蔣朝朝。”


    蔣朝朝:“嗯?”


    向野:“沒事。”


    蔣朝朝更熱了。


    蔣朝朝覺得不能這麽下去,於是他腦子飛速搜索,找到了一個就近的,剛剛就聊過的話題。


    “你不好奇我是怎麽知道你微博的嗎?”蔣朝朝問。


    向野那邊似乎思考了一小會兒,才說:“好奇。”


    蔣朝朝:“好奇你不問我。”


    向野:“問了你會掛我電話嗎?”


    蔣朝朝噗的一聲笑了,他懷疑這個人是故意的。


    蔣朝朝:“是我朋友告訴我的,許恒誌。”


    向野一點也不驚訝地說:“原來是他。”


    蔣朝朝:“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


    向野:“想過是他,他公司有很多人關注了我。”


    蔣朝朝:“她們都叫你老公啊?”


    向野:“不會,麵熟的都不會這麽叫我。”


    蔣朝朝:“……”


    蔣朝朝怎麽覺得自己被罵了。


    “好,”蔣朝朝找回了自己想問的問題:“你是怎麽知道這個號是我的?”


    向野:“你好凶。”


    蔣朝朝頓了一下:“啊?有嗎?”


    向野聲音低了些:“你有。”


    蔣朝朝回味了一下自己的語氣確實是有點硬了。


    他抿了一下唇,突然又覺得有些好笑。


    向野偶爾的,突如其來的撒嬌感,真是……


    不是第一次了,那些仿佛加了波浪號的尾音,不多的拉長,剛剛好地每一次就能擊中蔣朝朝。


    好嘛。


    那就。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號是我的呀?”蔣朝朝語氣溫和了些。


    向野也跟著向野溫和了下來:“施辭那天在車裏提到扁扁老師的時候,你的狀態很不自然。”


    蔣朝朝:“……”


    蔣朝朝額了聲:“真的嗎?我怎麽了?”


    向野說:“你很緊張。”


    蔣朝朝:“……”


    蔣朝朝:“我,有嗎?”


    向野:“有。”


    蔣朝朝閉了一下眼睛:“這樣你就知道了?”


    向野說:“一點吧。”


    向野繼續道:“那天不是施辭第一次向我提起扁扁老師。”


    蔣朝朝:“之前也提過?”


    向野嗯了聲:“我們碰麵的那個晚會的晚上,她對我說過有個畫畫很厲害的老師他,”向野在這兒停頓了一下:“他的胸針掉了,被一個帥哥撿起來。”


    蔣朝朝應該要仔細琢磨這句話的,但因為向野的最後一句,蔣朝朝重點直接偏移:“你說自己是帥哥說得挺順口的啊。”


    向野繼續順口:“我不帥嗎?”


    蔣朝朝笑起來:“帥,當然,你是大帥哥。”


    向野說:“你也很帥。”


    蔣朝朝也很順口:“我知道啊。”


    說完,兩人隔著屏幕都笑了起來。


    他們當然都知道對方在笑什麽


    多有意思,這世上帥而自知的帥哥,這兒有兩個。


    “這樣你就知道了?”蔣朝朝繼續問。


    “還沒確定,”向野:“是今天小穎說你的手,我才確定的。”


    小穎,即向野的表妹。


    “我的手怎麽了?”蔣朝朝問。


    向野說:“你的左手虎口處有一道很淺的傷疤。”


    蔣朝朝拿起手看:“對,我小時候削鉛筆不小心劃到的。”


    向野繼續:“你那條雙皮奶的微博,也拍到了這個傷疤。”


    蔣朝朝聽後腦子裏立馬浮現了向野說的這條微博。


    另一個扁發的微博不多,雖然是一年前,但隨便翻翻就能看到。


    陽光明媚,手掌清晰。


    蔣朝朝憋了半天,認命地憋出一句:“好的。”


    行。


    “那,那,”蔣朝朝要進入最最重要的正題了:“你對我,不對,你對扁扁老師了解有多少?”


    向野想了想:“施辭說了多少我就了解多少。”


    蔣朝朝有點緊張了:“施辭說了多少?”


    向野:“說你畫畫很厲害,她很喜歡你。”


    蔣朝朝咽了咽口水:“那她有說,我是畫什麽的嗎?”


    向野:“沒有。”


    蔣朝朝又問:“你知道我這個是小號嗎?”


    向野:“現在才知道。”


    蔣朝朝鬆了一口氣,他覺得施辭確實應該也不會告訴向野,她平常都在看些什麽東西吧。


    還好他小號隻是用來玩的,沒有扁扁老師的任何營業微博。


    但蔣朝朝還是要問:“那你,會去搜我嗎?”


    向野回答很快:“不會。”


    蔣朝朝啊了聲:“真的啊,你不好奇我嗎?”


    向野說:“好奇。”


    蔣朝朝:“那為什麽啊?”


    向野:“我怕你掛我電話。”


    蔣朝朝笑了起來:“那可不是掛電話這麽簡單了。”


    向野也笑了:“我等你什麽時候想給我看了,再給我看。”


    蔣朝朝:“好咯。”


    蔣朝朝想了想又問:“我要是一直都不給你看呢?”


    向野:“那我就一直不看。”


    蔣朝朝再次:“好咯。”


    哇。


    太舒服了這段對話。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麽掛不掛電話的問題,向野的表現是在告訴蔣朝朝,我不懂,但我尊重你。


    而我關注你,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已經認出你了,我不想瞞著你。


    那些關於蔣朝朝家庭的對話,那些關於蔣朝朝不想浮出水麵的扁扁老師,向野給的每句話,都是最優解。


    蔣朝朝覺得自己該克製點的。


    但此刻他的理性在眼睜睜地看著感性的自己,逐漸上頭。


    很可怕,他想擁有某種與向野有關的親密關係。


    “開心了嗎?”向野在那邊問。


    真的克製不了。


    甚至還嘴硬起來了:“我什麽時候不開心了。”


    向野失笑:“好。”


    蔣朝朝:“哼。”


    向野:“好~”


    又是這樣,又是剛剛恰好的波浪號。


    蔣朝朝腦袋軟趴趴地靠著枕頭。


    向野又道:“你嚇我一跳。”


    蔣朝朝:“怎麽啦?”


    向野:“我以為你生氣了。”


    蔣朝朝說:“你怕我生氣啊?”


    說完他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勁,是不是有點太曖昧了,於是不等向野說話,他立馬又補上:“我生什麽氣啊,你又沒做錯什麽,你還給我買醜鴨子,還請我吃燒烤,還給我買雙皮奶。”


    說到這兒,蔣朝朝自己都笑了。


    “那個,”蔣朝朝說:“我明天請你吃飯吧。”


    向野:“突然請我吃飯。”


    蔣朝朝:“那你有空嗎?”


    向野:“明天不太有,明天我要去b市。”


    蔣朝朝啊了聲:“什麽時候回來啊?”


    向野:“明晚就回來。”


    “這麽快,”蔣朝朝說:“那什麽時候有空啊,我請你吃飯。”


    向野那邊沉默了半秒:“為什麽要請我吃飯?”


    蔣朝朝:“吃了你這麽多東西嘛,我請回來。”


    向野不知道為什麽嗬了聲:“那你等我通知吧。”


    蔣朝朝聽後嗬的聲音比向野還大:“嗬!你很拽啊。”


    向野笑了:“我最近有點忙,有空了一定告訴您,好嗎蔣先生。”


    蔣朝朝:“幹嘛!”


    向野:“沒幹嘛。”


    就在這時,蔣朝朝的微信跳出了一條來自許恒誌發來的消息。


    他問蔣朝朝:「怎麽樣今天吃燒烤!」


    蔣朝朝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心虛:「昂,什麽怎麽樣?」


    蔣朝朝:「就那樣咯」


    許恒誌說:「付景的微博更新了你們吃燒烤的照片,你看了嗎?」


    蔣朝朝:「還沒」


    許恒誌:「別管這個了」


    許恒誌:「你們今天什麽進展」


    許恒誌:「怎麽回來了也不和哥說說」


    蔣朝朝:「你不是忙嘛」


    蔣朝朝再說:「幹什麽!我幹什麽都要告訴你嗎?」


    許恒誌:「其他當然不用,你和向野幹了什麽當然要告訴我!」


    蔣朝朝這個人就是你硬我也硬。


    許恒誌這麽理直氣壯,他的心虛瞬間煙消雲散。


    呀,押韻了呢。


    蔣朝朝:「為什麽!憑什麽!」


    許恒誌:「什麽憑什麽!我不能知道嗎?」


    蔣朝朝:「你憑什麽知道!」


    許恒誌:「憑我是你們愛情的墊腳石!」


    許恒誌:「憑我是你們的證婚人!」


    許恒誌:「憑我是你們的斯蒂夫!」


    蔣朝朝直接被許恒誌逗笑。


    “笑什麽?”


    笑到向野都聽到了。


    蔣朝朝收斂一點:“哦沒事,就是許恒誌,在和他聊天呢,他發神經。”


    向野:“他啊。”


    蔣朝朝:“對。”


    向野:“說到他,今天陳科也提到他了。”


    蔣朝朝疑惑:“提他什麽?”


    向野:“說他在打聽我。”


    蔣朝朝更疑惑了:“打聽什麽?”


    向野卻突然笑了:“你不知道嗎?”


    蔣朝朝:“我該,知道……嗎?”


    蔣朝朝的幾乎是說完這話的同時就知道了,人也因此瞬間緊張了。


    不會吧?


    “你不知道啊。”向野跟著說。


    而這句話,聽著似乎有點,輕佻的意味。


    蔣朝朝繼續裝:“什麽啊。”


    向野很淡地笑了聲:“他打聽我是不是彎的。”


    蔣朝朝:“……”


    蔣朝朝:“……”


    蔣朝朝:“???”


    蔣朝朝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裝了,到底是該裝“彎是什麽意思”,還是裝“我不知道這事”。


    此刻他有種被向野看穿的感覺。


    向野也不說話了,他仿佛在等蔣朝朝。


    蔣朝朝腦子有點處理不過來,他隻好說出了或許在這時最合適的話:“你告訴他了嗎?”


    “還沒。”向野說。


    蔣朝朝訥訥:“哦。”


    向野接著道:“你可以幫我告訴他。”


    蔣朝朝更訥了:“啊。”


    向野卻沒有馬上說,而是先問:“你想知道嗎?”


    蔣朝朝仿佛被魚鉤吸引,明明知道危險,仍舊被釣住。


    他此刻能回答的就隻有:“想。”


    魚咬住了魚餌,被釣在了半空中。


    “我是。”向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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