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最後的餘暉也消失在海平線盡頭。


    隨著夜幕籠罩天穹,漆黑的海洋中開始掀起波浪。窗外風聲呼嘯作響,卻吹不透頭頂攔截了星光的厚厚陰雲。


    這種程度的惡劣天氣並不足以撼動巨大的鋼鐵遊輪。它依舊篤定地行駛在固定航線上,載著乘客向下一座島嶼進發——隻是對於乘船者而言,波浪擊打船身帶來的殘餘衝擊力已經足夠令人不適。


    考慮到船體的搖晃可能帶來墜海危險,甲板已經被工作人員封鎖,禁止乘客踏足。一層的宴會廳也提前歇業——且不提乘客在這種情況下能不能吃得下東西,就算把杯子都黏在桌麵上,其中的酒水恐怕也會傾灑一地。


    醫務室前又排起了領取藥品的隊列,而對暈船的忍耐力稍高一些的人們則紛紛回房,用睡眠來抵抗不適感。


    訓練家們不敢再像昨天那樣將寶可夢們放出來,一起在客房入睡——除非他們想花整整一晚的時間來打掃衛生。好在精靈球隔絕了搖晃帶來的眩暈,寶可夢們很快便在訓練家的枕邊陷入安眠之中。


    燈光一盞盞在黑夜的遊輪上熄滅,寂靜逐漸籠罩了海烈焰馬號。


    小夜幾乎從不暈交通工具,在略微顛簸的船上也很快熟睡了。在迷迷糊糊間,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懸空了一瞬間——前世帶來的快速警醒的習慣拯救了她的腦門。幾乎下意識地,她一把抓住床邊的欄杆,險險地穩住了身體,沒一頭撞到牆上去。


    枕邊的精靈球在晃動中散落一地,寶可夢們頭頂寫滿了被滾暈的問號。小夜連忙一個魚躍跳下床,三兩下將精靈球撈回來,重新扣回腰帶上,隨後跑去開燈。


    遊輪在風浪中搖晃得實在太劇烈,從床邊到電燈開關處不過短短幾米,小夜都差點和衣櫃的棱角親密擁抱。好不容易讓溫黃的燈光照亮客房的每個角落,小夜見同住者也已經下床,剛撿起地上的最後一枚精靈球。


    小天看向突發情況下反應總是比他快一拍的友人,還沒來得及發問,小夜已經意會地晃了晃手機,報告道:“現在是淩晨三點十分。信號一直斷斷續續的,查不到天氣預報,但我想很快就會有全船廣播——”


    話音未落,客房內已經響起了廣播開始前的沙沙聲。


    一個溫和的男性嗓音不急不緩地告知乘客,遊輪目前遇到了較大的風浪,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但為了防止跌倒受傷,希望乘客們待在客房中休息不要外出。受傷或身體不適者可以用內線電話聯係工作人員,會有船員去各個房間協助治療。


    在循環播放的全船廣播聲中,小夜和小天走到窗邊向外望了望。


    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漆黑,隻能隱約看到波浪泛著冷光在海麵上翻騰。呼嘯的風聲穿透牆壁與玻璃,傳到耳中時依舊鮮明而清晰。


    “小天……這是乘船旅行經常發生的事嗎?”航海新人眨著眼睛看向同伴。


    “我可以保證,不是。”航海經驗者給出了堅決有力的回答。


    波浪大到船上的乘客無法如常行走,這顯然不是正常的天氣變化會產生的現象,倒像是正麵撞上了台風——但出行之前他們都確認過天氣信息,橘子群島一帶近期根本沒有台風經過。


    每艘遊輪上的雷達監測係統都會實時監測附近海域的天氣情況,不斷修正航道以避讓惡劣天氣。既然海烈焰馬號沒能避開風浪,說明它的波及範圍可能過大,或者……


    這陣“台風”是突然產生的?


    目前的海烈焰馬號顛得像跳東京鐵塔的活烈焰馬一樣,連習慣了騎乘寶可夢的小天都開始感覺到不適。小夜以很符合自身反應水平的速度注意到了同伴的狀況,馬上從床頭的抽屜取出事先備用的暈船藥,遞給小天。


    “你還好嗎?”少年接過藥片,沒有立刻服下。


    “當然。”小夜看了看腰間——噴火龍正把眼睛睜得圓溜溜,和訓練家對視——委婉地解釋說,“你知道的,我經常乘著噴火龍飛行。”


    小天:“……”


    當初三人一同從聯盟首都飛往橘子群島時,噴火龍展現的“轉出訓練家腦漿子式螺旋大繞圈”又一次生龍活虎地浮現在腦海中。他咽下滿心的省略號,二話不說地吞掉了那枚藥片。


    不久,遊輪再一次開啟了全船廣播,這次的播音者變成了船長本人——希望身體狀況尚可、且有意願助其臂之力的訓練家到宴會廳集合。這新鮮的指令讓航海新人小夜腦子裏轉滿了噴火龍螺旋式問號,甚至腦補出了泰坦尼克號般的場景——當然,小天很快便澆滅了友人危機感過度的想象。


    “這隻是橘子群島一帶航船的慣例。”小天道。


    據經驗者同伴說,每當橘子群島的遊輪遇上惡劣天氣,總是會以船長的名義請求全船訓練家集合,短暫地承擔危急關頭守護其他乘客的職責——當然,事實上遊船很少會遇到危及乘客生命安全的情況,船上工作人員的護衛力量也完全足夠。此舉不過是令乘客們安心,順帶滿足一下南國的訓練家們無時無刻不想助人為樂的熱情罷了。


    果不其然,或年輕或年長的訓練家們三三兩兩地聚到宴會廳,都一邊東倒西歪一邊有說有笑,絲毫不見擔心的樣子。船員們也早早準備了成箱的零食點心送上,嬉笑著向熟客們表示,就憑這點風浪還想威脅到遊輪,根本是癡海說夢。


    南國的訓練家多多少少都有乘著寶可夢渡海的經曆,紛紛表示自家暴鯉龍或拉普拉斯比遊輪顛簸一百倍。也隻有這群人的好胃口沒有被風浪所影響,對著滿桌的小吃飲料一通風卷殘雲般的掃蕩,令兩位關都出身的訓練家歎為觀止。


    作為全球精力最旺盛的職業群體,訓練家們當然不會滿足於坐在這裏吃吃喝喝,填飽了肚子後紛紛四處打聽有沒有哪裏需要幫忙。船員們也毫不客氣,帶著一頓飯收買來的勞動力們分散到遊輪各處,一起收拾被海浪顛得亂糟糟的物件。


    小夜和小天也無縫融入了南國訓練家群體中,去醫務室整理傾倒在地的醫藥用品架。當船醫人手不足時,小天幫忙給幾個磕碰受傷的乘客包紮上藥,隨身攜帶的巨大醫藥箱中物品過於齊全,還受到了船醫們的一致好評——雖然得到好評者一想到這東西是怎麽變大的,就隻想歎氣完全笑不出來。


    在幫忙的間隙,船員們透過斷斷續續的信號總算了解到這次天氣變化的大概情況,並告知了訓練家們。


    “這次天氣突變的覆蓋範圍挺大的,聽說整個橘子群島加上關都南部氣候都變得反常了,有的地方還前一分鍾下大雨,後一分鍾大晴天呢。”船員興致勃勃道,顯然也沒怎麽遇到過這等奇事,“變化的源頭好像是橘子群島中部洋流交匯點附近,具體怎麽回事就要等風雨過去才能知道了。”


    訓練家們麵麵相覷。其中一人想也不想地說出了所有人心裏的第一反應:“蓋歐卡遊到咱們這兒來了?”


    小夜反複琢磨著“洋流交匯點”“橘子群島中部”兩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怎麽?”小天側過頭。


    “我在想,亞西亞島應該算是橘子群島中部?”


    “沒錯。”


    “所以不是蓋歐卡,是洛奇亞。”


    望著友人一臉篤定的樣子,小天隻感覺看到了三隻噴火龍在麵前轉圈飛。


    “……嗯?”


    鍾表的分針悄聲無息地轉過兩圈。


    若是在平時,東方的海平線想必已經開始泛亮,但如今烏雲壓迫著天空,陰沉沉的感覺幾乎令人搞不清時間的流逝。


    風浪愈演愈烈,但遊輪並沒有比之前搖晃得更劇烈——船員們派出了自己的水屬性寶可夢護衛在船隻左右。


    白海獅、電燈怪、或是巨翅飛魚——每一隻都是海上救援的好手。它們齊心展開巨大的水之環流,將遊輪籠罩在中央,雖然無法徹底消除顛簸,但至少能令晃動有所減輕。


    不少遊客的寶可夢也加入了其中。雖然沒有辦法默契融入“船隻固定隊”,但至少可以將被浪卷得暈頭轉向的小魚小蝦遠遠衝走,以防它們幹擾船員的寶可夢們工作。


    船上的貨物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摔碎的鍋碗瓢盆也已經清理幹淨。結束工作的訓練家們紛紛聚集到了三層大廳——這裏比一層視野更佳,通透的落地窗令他們能清晰地看到外麵的樣子。


    “這浪可真大。我老家就在海邊,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麽大的浪。”一位派出了角金魚幫忙的本地訓練家感歎道。


    “可惜咱們離的有點遠,不然我還真想去瞧瞧‘台風眼’那兒發生了什麽。”


    年輕人此言一出,頓時引發了一群人笑著起哄,吵吵嚷嚷地說著“現在趕緊下水還不遲,等趕過去沒準能看見蓋歐卡的尾巴尖兒”。直到有人扭頭看了眼前方,遲疑著說,“那道浪是不是太高了……?”


    人們紛紛回頭。


    波瀾迭起的海平麵上浮現了一道白線。在呼嘯的狂風中,那道白線以驚人的速度接近遊輪,直到逼近眼前,人們才察覺到它的高度足足是周圍海浪的兩倍,幾乎以鋪天蓋地之勢朝遊輪籠罩而來!


    “是殺手浪!”


    這種突發的長湧浪往往毫無預兆、破壞力驚人,因此在航海者之間廣為流傳,數百年前甚至是水手談之色變的海中惡魔。當波浪的高度超過頭頂時,連鋼鐵巨輪都變得渺小了起來。不知多少人發出了驚慌的叫喊聲,本能地蹲下尋找掩體。


    但也有出海經驗豐富的訓練家依舊麵色鎮定,隻是在第一時間抓住了固定在地麵上的桌椅,隨後將視線投向前方——


    在浪濤翻滾的海水中,升起了成群結隊的、海洋衛兵一般的水係寶可夢。它們身下的海水憑空而起,於凝聚與匯合中化作長矛的一部分。


    在殺手浪撞擊遊輪的幾秒前,反向的巨浪如同離弦之箭,朝向前方的水幕突刺而去!


    巨大的撞擊聲被鋼鐵船體與隔音的玻璃層層減弱,卻依舊如雷霆般炸響在人們耳邊。


    聯合全船的護衛之力凝聚而成的“衝浪”並未與大自然的力量硬碰硬,而是組成一個顛倒的v字型,將迎麵而來的水幕輕描淡寫地分割成兩半,讓它們順著力道向兩邊傾瀉——仿佛古時留下分海傳說的聖人之跡一般,滔天巨浪被從中斬斷,壯闊的水幕一分為二,視野在頃刻間豁然開朗。


    之前放出狂言的年輕人不禁張大了嘴巴。感歎之言還沒說出,他突然眼尖地瞥見了一點不妙的狀況,“等等等等,左邊,左前方!要撞上了!!”


    雙浪相撞激起了洶湧的餘波,眼看其中一道直衝過來,就要正正鑲在船舷上。旁邊的訓練家可能是被他叫得腦仁疼,歎了口氣後猛地起身,推開了窗戶。


    風雨從窗口猛灌而入,嫻熟的出海者們卻默契地頂著雨水湧到窗邊。小夜看到,他們之中的不少人都拿著一枚海螺形狀的哨子。


    在碰撞發生之前,高亢的螺號聲齊齊地響起。


    或許是那聲音太過嘹亮,一時間連風雨浪濤的聲音都從耳中褪去,隻餘下號角的啼鳴在海麵上回蕩。


    下一瞬間,來自左前方的耀眼光束撕碎了陰沉的海麵。


    水炮、水之波動、甚至是破壞光線——與船員的寶可夢們比起來,遊客們的夥伴毫無默契,出招參差不齊,站位也互相擁擠,甚至差點將某個小個子同伴也一起噴出去。但當螺號的聲音響起時,它們依舊齊刷刷瞄準了汪洋大海的那根觸手——海烈焰馬號遊輪與它們的訓練家的敵人。


    透過風雨,小夜朦朦朧朧地看到自己的暴鯉龍也在其中,耀金色的光線將它的眼眸映得雪亮。而水伊布站在它的頭頂,水流環朝四周肆意張開,令一同完成狙擊的夥伴們不至於被海流衝散。


    少女愣了愣,扭頭看向自己的同伴——果然,他也才剛剛放下手中的海螺哨。


    “它能將聲音傳到水底深處。即使在暴風雨中,寶可夢也能聽見我們的指示。”見友人看過來,小天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南國的訓練家們已經為聯手擊碎一道浪而歡慶起來,絲毫不顧在顛簸的船中跳舞會摔得鼻青臉腫。站在門邊的船員聳聳肩,最終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那不過是道“清理航路”留下的餘波,就算撞上了遊輪,也不可能將這海中的鋼鐵巨獸撼動分毫,最多是再顛兩下,讓人摔個狗啃泥,腦門上嗑個大包——隻是,既然有能力對付,為什麽不讓船上的乘客更舒服一點呢?


    訓練家就是這樣多管閑事的生物。


    隨著時間流逝,海上的浪濤逐漸減小。海風不再咆哮,它的力度越來越溫柔,輕撫著從狂瀾深處而來的遊船。


    船隻漸趨穩定,開始有乘客好奇地跑出客房,和訓練家們擠在一起向外探頭探腦。偶爾跌個跟頭也不覺得羞囧——畢竟那群年輕力壯的訓練家比他們還樂於摔跤。


    清晨七點。


    環繞在頭頂的陰雲終於散去。第一縷陽光灑在海麵上,映出道道炫目的波光——就像是惡戰之後象征勝利的宣言一樣。


    日光灑落之時,震耳欲聾的歡呼在海烈焰馬號上響徹。


    ====================


    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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