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七日,清晨。


    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訓練家廣場的地麵,將石板洗得鋥光瓦亮。昨天戰鬥留下的痕跡被衝刷得模糊不清,還好警察們在昨晚便連夜完成了拍照取證工作。


    一早,小夜便接到了警察局打來的電話,提了幾個細節問題要她補充。小夜配合地挨個作答後,又試探著問了問阿隆可能遭受到的懲罰。


    大概是因為這次突如其來的寶可夢暴走事件處處都透著詭異,未知因素太多,警察們決定處罰從輕——僅僅是罰款與口頭警告,沒有在履曆上記過,更沒有像阿隆哀嚎的那般吊銷他的訓練家執照。小夜聞言頓時放下心來,發短信給阿隆報了信後,便按照慣有的節奏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動身前往山中前,小夜路過藥屋門口,發現其大門緊閉,不禁停下腳步多看了兩眼。


    由於年輕的訓練家中最不缺早起鳥,與之相關的店鋪也總是天還沒亮就開門,往日裏藥屋在這個點鍾早就開始營業了。小夜走上前,發現藥屋的門上貼出了一張告示。


    【由於店主外出采藥,今日暫停營業。】


    “……”


    小夜仰頭望了望還在掉雨點的灰色天空,一時有些發懵,實在猜不透誌村為什麽要在下雨天跑進山裏采藥。她環顧一圈,又和呆呆的朝北鼻對視了一會,決定將店主這一行為歸結於“南國人不畏風雨的豪邁之情”,並深感自己作為關都人,和橘子群島的居民思維方式相差甚大。


    昨天誌村提及了“有一項工作想要委托”後,與小夜約定的商談時間是傍晚,不會影響到白天的訓練。於是,小夜一如既往地乘著大比鳥飛進偏僻的山穀,繼續為風雪戰役而進行強化特訓。


    對於訓練家而言,掌握在不同天氣下的對戰技巧是非常重要的,斷沒有因為下雨而取消行程的道理——唯一不同的是雨天給生火做飯帶來了不少困難,午飯隻能草草了事,鬼斯通對此深感不滿,整個頭都沮喪得小了一圈。


    而訓練進行到下午,雨勢開始逐漸變大。


    風雪山靠近河畔的地帶土質鬆軟,被雨水浸泡後變得愈發不結實。這種時候,山穀往往是受波及較嚴重的地區,不時地有泥土碎石沿著山坡傾瀉而下,又墜入穀底渾濁的積水中。


    小夜判斷繼續在這裏修行可能會有危險,隻好與寶可夢們一同提前返回白浪鎮。幸好,越來越大的雨打敗了一批鬥誌不是那麽旺盛的訓練家,寶可夢中心的訓練場空出不少位置,令勞模夜得以將一天份的訓練項目補全。


    而事實證明,小夜的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晚飯時,她便聽到幾個寶可夢保護官在議論風雪山發生了局部的山體滑坡,決定明天一早出發去救助受傷的野生寶可夢。打開手機查詢了山體滑坡發生的幾處位置後,她沉默了一會,為自己走得及時而感到慶幸。


    也為自己精準挑選了一個會滑坡的山穀當訓練場地而感到震驚。


    約定的傍晚七點,小夜準時到達了藥屋門前。


    那扇有些老舊的木門依舊緊閉著,告示也維持著清晨的原樣。小夜敲了敲門,發現裏麵沒有回音後,頓時有些發愣。


    難道說……誌村先生還沒有回來?


    暴雨令人視物不清,遠處的風雪山隻餘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隱約有隆隆聲從山中傳來,又融在雨水擊打地麵的嘈雜之中。她直覺有些不妙,左右環顧見無人路過,便彎下身看向門前雨棚下的岩石寶可夢,“朝北鼻,你知道誌村先生經常在哪一帶采藥嗎?”


    凝望南方的朝北鼻無聲地僵立著,似乎並沒有聽到外界的聲音。


    小夜又試著追問了幾句,依舊得不到回音後隻好作罷。隨後,她從腰帶上取下一枚精靈球,身披亮色羽毛的鳥兒出現在光芒中。


    “抱歉,要再辛苦你一趟了。”小夜拍拍鳥兒的寬闊有力的翅膀。


    大比鳥渾然不在意地晃晃腦袋,叼起麵前的人類一甩,便把訓練家丟到了自己的背上。它在風雨中起飛,向著小夜指示的方向急掠而去。


    手機屏幕上的地圖閃爍著代表危險的紅色區塊——所有發生局部山體滑坡的位置都被實時標注在名為“防災速報”的app中,令小夜省去不少尋找的功夫。她自東向西排查每一處危險區,無形的波導之力穿越濕潤空氣落在大地上,將岩石灌木之間的每個縫隙都籠罩在內。


    沒過多久,她便捕捉到了熟悉的氣息。


    昏暗的夜色和大雨令肉眼難以看清下方的情形,但波導之力將一切都映得清晰可辨——垮塌的陡坡之間有一塊狹窄的平地,最多能容兩人並肩,而背著包的人類青年就被卡在了這小小的空間裏,上下都是陡峭的山壁,一時間動彈不得。


    上方不遠處,野生寶可夢踩出的山道在雨水的衝刷下變得凹凸不平,藥屋老板似乎就是從這裏摔落了下去。


    “誌村先生!”小夜打開手電向下方晃了晃。


    聽到聲音的青年一怔,順著手電筒的光向上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半空中盤旋的金色鳥兒。它的訓練家乘騎在背上,掛在發絲末端的羽毛在昏暗中滲透著暖色調的微光。


    小夜看到誌村向自己揮了揮手,又指向腳下——這裏距離坡底隻餘幾米的距離,他似乎是在示意小夜去下麵匯合,方便大比鳥降落。未等小夜回答,藥屋老板已經縱身一躍,身形敏捷地沿著泥濘的土坡滑下。


    經常行走在山中的人都有著足夠敏捷的身手,陡峭的坡度向來難不住他們。誌村保持著平衡滑至坡底,手在樹幹上借力一攀,輕鬆止住衝勢。


    在衝擊力落到濕漉漉的樹幹表麵時,似乎有什麽重物從樹冠上掉了下來,落地時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陰暗無光的坡底或許很難看清墜落物的真身,但波導之力探測得到的信息令小夜腦中瞬間警鈴大作。


    大比鳥尚未降低高度,她意識到出手已經來不及了,“小心”的呼喊也被連綿不絕的雨聲所吞沒——一秒鍾後,落地的榛果球渾身光芒大作,儼然是受到衝擊,即將發生自爆的模樣!


    少女肩上的皮丘感受到了澎湃而起的力量,驚得一個跟頭栽進了大比鳥的羽毛裏。而此刻,訓練家清晰地看到被光芒所包裹的榛果球像是撞到同極的磁鐵般,毫無征兆地彈飛開來。


    始作俑者飛速旋轉著,從誌村麵前的泥地裏破土而出。擋路招式帶來的強大斥力推飛了即將爆炸的榛果球,而承受同等反作用力的岩石寶可夢卻以守護者的姿態巍然屹立於雨中。碧綠色的光罩安定張開——與爆炸的烈火和疾風轟然相撞。


    野生榛果球製造出的爆炸威力並不大,至少它沒能擊穿朝北鼻的守住,也沒有令陡坡垮塌得更嚴重。一分鍾後,大比鳥安安穩穩地在坡底降落,載上了自己的救助對象。


    除去昨晚迷唇娃暴走造成的混亂之外,小夜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隻朝北鼻主動做些什麽——很明顯,它是跟著大比鳥,在地下一路潛行而來的。由於朝北鼻出現得及時,藥屋老板並沒有被爆炸傷及,隻是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朝北鼻又一次旋轉身體,瞬間沒入泥土中沒了蹤影。


    誌村似乎有些晃神。他凝望著地上留下的坑洞,短暫地沉默了一會。


    最終,年輕的藥屋老板沒有多說什麽,簡單地向小夜道謝後便乘上大比鳥,一同冒著雨返回山腳的小鎮。


    當小夜和誌村回到藥屋門口時,朝北鼻已經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若不是它身上還沾著斑駁的泥土,看起來就像從未移動過一樣。


    藥屋老板的目光沒有向下掃視。他徑直推開門,向身後的人招招手,“進。”


    脫下濕漉漉的外套掛在一邊後,兩人麵對麵坐在桌旁。


    “誌村先生,您想委托的工作是什麽?”紫發的年輕訓練家正襟危坐,甚至準備好了筆和記事本,一副兢兢業業的打工仔模樣。


    青年的目光劃過對麵人滴著水的發絲,又落向門外的雨幕。


    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他故意冒險在雨天進山的目的已經實現——這場短暫的救援活動的兩位參與者各自做出了選擇,並將由此驅動的行為毫無保留地展示了出來。


    所以,現在輪到他做出選擇了。


    誌村抬起眼,看向對麵來自關都的訓練家。


    “我想委托的是一個長期工作。它不會影響你的旅行和比賽,但需要持續至少一年的時間。”藥屋老板講述道,“我可以提供的酬勞是,這一年內你的所有寶可夢所消耗的藥物,以及現金五十萬精靈幣。”


    話音落下,房間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小夜一時間甚至懷疑自己耳朵裏灌進雨水,以至於聽錯了數字。肩頭的電氣小鼠懵懵懂懂地抖了抖耳朵,悄悄地和主人心電感應聊天:“master,五十萬是多少噸飯丘?”


    “……”


    這一數學難題令小夜的思維卡了一下,才勉勉強強被扳回正軌。


    “您遇到什麽困難了嗎?”年輕的訓練家仰起頭,沒有去追問那過於高額的酬勞,而是認認真真地道,“如果能幫上忙的話,我會盡力幫您的。”


    誌村點了點頭,“我希望你能挽救一隻寶可夢的生命。”


    他抬起手,指向藥屋的牆壁——另一側,雕塑般的岩石寶可夢正站立在夜色中,固執地凝望著南方的天空。


    “你知道嗎?那隻朝北鼻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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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小夜仰頭望了望還在掉雨點的灰色天空,一時有些發懵,實在猜不透誌村為什麽要在下雨天跑進山裏采藥。她環顧一圈,又和呆呆的朝北鼻對視了一會,決定將店主這一行為歸結於“南國人不畏風雨的豪邁之情”,並深感自己作為關都人,和橘子群島的居民思維方式相差甚大。


    豪邁的南國人:??


    豪邁的南國人:感覺自己有被冒犯到。(非常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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