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棱鏡包圍的圓形競技場上,兩隻寶可夢正相對而立。


    叢生的灌木將泥土覆蓋,隻餘下零星的土黃色。五彩琉璃與棱鏡令天光層層反射,將綠葉映得斑斕一片。


    森林蜥蜴站立在灌木之間,凝望著天空中飛舞的碧色大鳥。


    隨即,攻勢打響。


    “魔法葉。”


    翻飛的葉片淩空而起,舞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弧線向前襲去。而天然鳥並不慌張,彩光流轉之際,身形已經憑空消失。


    對於不善戰鬥的寶可夢而言,超能係的瞬間移動足以將人打個猝不及防,但感知力靈敏的森林蜥蜴對此從不畏懼。它翻身躍起,避過來自身後的空氣斬,魔法葉靈巧地調轉方向,頃刻便將天然鳥包圍。


    瞬間移動的施展需要提前凝神定位,因此很難在極短時間內連續使用——眼看魔法葉已經觸及絨羽,天然鳥卻輕輕一側身,做出了近乎極限的避讓動作。尖銳的葉片隻刺穿了修長的翎羽尖端,沒能在它身上留下傷痕。


    ——很明顯,天然鳥的動作固然快,但還有重要的幹擾因素。


    是風令魔法葉的速度變慢了。


    不知從何時起,微風席卷了整個鬥獸場。森林蜥蜴能感覺到黏澀的阻力令它的葉片不再迅疾,帶給對手的卻是超越往常的敏捷。對麵高台上的棱鏡宮殿侍從——打扮成幽靈模樣的人搖搖晃晃地嬉笑著,仿佛在嘲笑笨拙的對手一般。


    順風。


    小夜在心裏暗想,下一道指令立刻發出。


    “青草場地。”


    鬥獸場中熱帶叢林般的造景僅僅出於美觀考慮,此刻卻成了森林蜥蜴的助力——瑩瑩綠光以其為中心迅速擴散開來,草苗與灌木搖曳著發出歡呼,短短幾秒之間飛速暴漲,令草係寶可夢的身形隱沒其中不見了蹤影。


    未等天然鳥凝神借助超能力觀測四周,魔法葉已經再度飛出。


    遮天蔽日的枝葉似乎並沒有影響鳥寶可夢優秀的視覺。它在林中高飛,跳舞似的閃躲魔法葉的襲擊。而就在它忙於招架漫天飛葉時,森林蜥蜴無聲無息地掠至上空,手腕的葉片凝為刀刃狠狠向下劈去。


    “精神強念!”


    幽靈尖利的聲音在鬥獸場中回響。天然鳥仰起頭,耀眼藍光自眼中迸發,硬生生招架住了森林蜥蜴從天而降的強力一擊。


    但這並不是攻勢的結束。


    在葉刃斬下的同時,細小的藤蔓已經悄聲無息地破土而出。淩空劈斬的衝擊力令天然鳥被迫降低高度,藤蔓借機蔓延,眼看就要纏繞上鳥兒的腳踝。


    下一瞬間,強烈的衝擊突然爆發開來。


    連身處高台的小夜都沒能看清天然鳥做了什麽,隻能從顏色判斷大約是某種超能係招式。脆弱的藤蔓在爆破中瞬間碎裂,森林蜥蜴也被衝擊波遠遠推飛,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形,視野裏已經出現了青翠的翎羽。


    天然鳥的瞬間移動恰到好處,仿佛早已預料到一切似的,分毫不差地出現在森林蜥蜴正上方。雙翼裹挾著淩厲氣流狠狠揮起,空氣斬的鋒刃正中森林蜥蜴柔軟的腹部。


    被擊中的寶可夢無力墜落在地,激起一大片煙塵。


    此刻,鬆永早已緊張得滿頭是汗。


    作為哈撒樂園的工作人員之一,他當然知道負責與遊客對戰的員工多少有些真本領——橘子群島的訓練家基數龐大,上至八十老太下至五歲幼童基本都能在競技場過幾招,為了讓遊客打得盡興,甚至有不少員工是參加過聯盟大賽的好手。他們應戰的方式也正如南國人的喜好那般熱烈強勢,即使遊人很年輕也鮮少手下留情。


    對於記憶中那個身體和精神都脆弱不堪,連吵鬧一點的聲音都承受不住的小女孩來說,寶可夢對戰實在是太過火的負擔。當年輕人的搭檔在震耳轟鳴中重重摔落時,鬆永也下意識握緊了輪椅扶手。


    卡蒂狗警覺地阻攔在主人前方,擋去撲麵而來的沙塵石屑。而退役的刑警絲毫沒有留意到嗆人的煙霧,目光筆直地凝結在祈禱師打扮的女孩身上。


    訓練家並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露出焦急或是惶然的神情——短暫思索片刻後,紫發少女輕笑起來。


    拜石英聯盟的觀戰經驗所賜,小夜辨識出了天然鳥使用的招式。


    “預知未來”。


    當打草結操縱的藤蔓破土而出時,來自過去的精神力準確傳達到現在,化為念彈擊潰了草藤;而能夠洞察過去與未來的天然鳥能做到的遠不止如此。恐怕從戰鬥打響的那一瞬起,它便一刻不停地觀測著鬥獸場中即將上演的短暫“未來”,依此回避風險,伺機反攻。


    所以,無論森林蜥蜴的魔法葉多麽迅捷靈敏,它都能恰到好處地避讓開來,不會受到半點傷害。


    ——至於如何應對這類棘手的超能力,早在石英聯盟開賽之前,小夜便早早地做過計劃了。


    “森林蜥蜴。”


    受傷的寶可夢才剛搖搖晃晃地站穩身子。它讀懂了訓練家呼喚的含義,明黃的雙眼注視著空中的鳥兒,目光依舊銳不可當。


    “影子分身!”


    森林蜥蜴縱身一躍,千百虛影散落開來,沒入鬱鬱蔥蔥的綠色之中——在青草場地的作用下,灌木生長得枝繁葉茂,斑駁光影足以令人眼花,根本無法在其中辨識草係寶可夢的真身。


    “羽毛舞!”


    接到指令的天然鳥張開翅膀,雪白的翎羽四散紛飛,在精神力的推動下仿佛一顆顆微型子彈,瞬間便掃遍大半個叢林。


    但白羽的風暴過後,所有分身都如泡沫般渙散迸裂,再無森林蜥蜴的影子。


    當鳥兒和它的訓練家同時注意到地上多出的大大小小的坑洞群時,它們的對手已經再度發起攻擊。碧綠飛葉從洞中溢出,劃著靈巧的弧線與天然鳥纏鬥起來。


    幽靈再度嬉笑起來——麵對超能係寶可夢時,想依靠區區泥土來阻礙視線無疑是愚蠢的。


    “天然鳥,把它扯出來!”


    鳥兒的雙眼再次被瑩瑩藍光所充斥。龐大的精神力緊貼土地掃過的瞬間便鎖定了潛伏者的位置,但就在它發力之前,森林蜥蜴已經搶先一步躍起。


    它跳出的位置緊貼著對手,躍躍欲試的葉刃幾乎要碰觸到天然鳥的羽尖。


    過近的距離令幽靈動作一滯,似乎察覺到了危機感。但遊客的指令更快一步地傳入了鬥獸場中。


    “大晴天。”


    話音落下,刺目的光芒綻放開來,吞噬了整座叢林。


    鬥獸場穹頂封閉,天氣類招式很難起到應有的效果;但無論外界天空是否放晴,本應升入雲層的光球在地麵上炸開的瞬間足以令人短暫失明,再經驗充足的訓練家都沒辦法立刻恢複視力。


    幽靈一時被晃得手忙腳亂,努力探出短小的手擋在眼前,已經無暇指揮寶可夢。不過,光線無法幹擾超能力的探測,更不能阻礙穿越時間的洞察——“連斬”的指令發出的同時,天然鳥如未卜先知一般豎起了半透明的障壁。森林蜥蜴裹挾著金光的利刃連綿不斷擊出,連堅實的反射壁都被打得寸寸龜裂。


    “惡意追擊!”


    下一刻,環繞葉刃的光芒由金轉黑。超能力最為畏懼的惡係能量凝為實體,狠狠打碎反射壁的防線,將天然鳥猛力擊飛。


    終於能勉強視物的幽靈見此情景頓時大驚。


    “瞬間移動……”


    “打草結,終極吸取!”


    天然鳥勉強從重疊的話音中辨別出了訓練家的聲音,倉促之下發動的瞬間移動僅僅向外挪移了十幾米。


    但彩光落定之後,漫天藤葉如同惡魔的觸手從地底噴湧而出,在叢林中投下龐大陰影,幾乎將鬥獸場籠罩近半。沒等鳥兒張開雙翼,飛舞的藤葉已經靈蛇似的捆束住它的身軀,狠狠摔向地麵。


    朦朧的光附著在藤蔓表麵,源源不斷地奪走天然鳥的體力。終極吸取帶來的虛弱感太過強烈,以至於幽靈尖叫著喊出兩次“空氣斬”後,它才終於勉力調動尚且殘存的順風之力,以淩厲氣刃攪碎了束縛自己的藤蔓。


    而此時,森林蜥蜴早已消失不見。


    憤怒的幽靈叫嚷著命令天然鳥施展精神強念,將藏頭露尾的對手揪出來。藍光剛剛亮起,天然鳥的動作卻突然僵住了。


    天空中飄蕩的點點綠色並不隻是被斬斷的藤蔓,還有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魔法葉。


    當頭頂的飛葉仿佛暴風雪般落向地麵時,爆破聲同時從下方傳來。粗壯藤蔓將森林蜥蜴彈射向空中,與魔法葉一上一下封鎖了所有退路。


    葉刃的鋒芒刺眼奪目,無可阻擋地對準了天然鳥柔軟的胸膛。


    “轟——”


    爆炸聲裹挾著煙塵再度襲來,將高台上的人們都吹得灰頭土臉。


    立在風中,鬆永一時有些發愣。


    他當然能看懂發生了什麽——麵對天然鳥的預知未來,小夜選擇了迎難而上,用純粹的速度來打敗預見。即便會被對手看穿動向,但隻要指令足夠快、攻擊足夠密集,打出超越天然鳥反應能力的攻勢,讓洞察力變得毫無意義,它依舊會敗下陣來。


    毫無疑問,這正是高速戰才有的特征。


    就算是在職業訓練家之間,這也並不是常見的打法。高速戰對於訓練家的反應能力和集中力要求過高,鬆永還從未接觸過擁有此類罕見才能的人。他的同窗好友們——一人攻勢熱烈大開大合,一人沉穩細膩善於防守,能力雖優秀也從未接觸過高速戰的技巧。


    而小夜……


    至少在五年前,她還不是一個反應很快的孩子。


    在受傷的士兵出神之際,天穹之頂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幽靈眯著眼仰起頭,終於在繚繞的塵埃中看出了一絲端倪。碎裂的痕跡和寬闊的金屬支架上不自然的孔洞跳入眼簾,不祥的預感陡然升起。


    “危險,快閃開!”


    話音未落,精美的琉璃穹頂驟然坍塌。金屬骨架混雜著玻璃碎屑,如泥石流般轟鳴著砸向地麵。


    身處高台內側的鬆永根本沒能看清發生了什麽,便見巨聲四起,衝擊波推搡著碎玻璃和石屑鋪天蓋地襲來,連腳下的大地都開始震顫。


    卡蒂狗怒吼著衝向前方,想要以身作盾守護主人,但有人的動作更快一分。當卷著玻璃碎屑的風暴來臨時,那道不算高大的紫發身影已經擋在前方,將輪椅上的人與寶可夢牢牢護住。


    鬆永驚愕的呼喊聲被淹沒在無邊無際的噪音裏,隨後便是令人頭暈目眩的衝擊。不知過了多久,令人耳鳴的聲響才緩緩止息,煙塵也終於落定。


    “小夜!”


    退役的刑警急匆匆推動輪椅,想要查看同行者是否有受傷。他的餘光瞟見下方的一片狼藉,頓時微微一怔,麵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思索之色。


    小夜拍拍懷裏的雪童子,示意其可以撤掉防護罩,隨後望向灌木叢中正躲藏在安全角落的森林蜥蜴和天然鳥,以及中央那堆淩亂的廢墟。


    哈撒樂園的場館建築質量向來過硬,支撐琉璃穹頂的金屬骨架足夠粗壯和堅韌,區區寶可夢對戰產生的晃動根本不可能令其坍塌。


    ——而現在,即使已經折斷碎裂,小夜依舊能看到支架連接處異樣的圓形孔洞。


    那並不是對戰中的流彈能夠製造出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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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爆炸狂小夜:等等,請聽我解釋,這次真不是我炸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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