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盛夏的白晝向來灼人。置身於滾滾熱浪,環繞雪童子的朦朧寒氣單薄又脆弱,映襯得寶可夢本身也顯得可憐起來。


    目睹這一幕的幸之助麵色馬上陰沉下來。


    “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他承認自己的搭檔——剛進化不久的蚊香君還沒有完全適應新的軀體,所以才會在遊泳速度上敗給一隻火係寶可夢。幸之助滿以為可以通過戰鬥來一雪前恥,沒想到新來的水手如此傲慢,甚至派上一隻幼崽來糊弄他。


    南國人哪裏忍得了這種屈辱,當場放出一長串熟練的狠話。而對方依舊端著一副笑吟吟的禮貌模樣,直把男孩氣得眼前發黑幾欲中暑。


    正麵對考核的人——小夜和她的寶可夢夥伴並沒有被氣勢洶洶的“考官”影響。


    雪童子生性悠哉,從不知緊張為何物,此刻正對著訓練家蹦跳個不停,比比劃劃以表達自己的決心。


    自風雪戰役結束起,對戰鬥不感興趣的雪童子便一反常態積極加入訓練,與同伴切磋打鬧、磨練身手——它目睹了朋友們浴血奮戰後倒下的情景,再也不想隻無力地躲在大家背後。而訓練家回應了雪童子小小的願望,為它精心定製訓練菜單,規劃最合適的項目和強度。


    如今迎來“階段小測”正可謂恰到好處。


    負責裁決勝負的船長宣布對戰開始。雪童子轉過身,一雙藍眼睛沉著地將場上的一切收入視野。


    急性子的南國人率先下達了指令。


    “蚊香君,求雨!”


    短短幾息之間,陰雲籠罩了小橘子島的港口。海邊本就濕氣繚繞,遇上求雨仿佛滾油入烈火,瞬間激起了劇烈的化學反應。傾盆大雨劈頭蓋臉砸下,澆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蚊香君在暴雨中跑動起來。它的腳步如同蜻蜓點水般輕盈,冷色的身軀幾乎融化在雨水裏,令人難以捕捉方位。


    幸之助顯然對搭檔的這一手十分自豪。欣賞了一會雪童子在雨中打轉的茫然模樣後,他才得意洋洋地下令。


    “水槍!”


    蚊香君鼓足力氣,高壓水柱從腹部的漩渦中央噴射而出。


    在暴雨中看清水係招式的走向並不是件簡單的事。蚊香君的訓練家睜大眼睛,期盼著那隻可憐幼崽哭泣著被打飛出去——但場上形勢截然相反。


    身披鬥笠的小家夥輕飄飄一跳,恰到好處地避開了水槍的襲擊。它並不急著還手,比起注意蚊香君的動作,似乎更在意這場對於棲居雪山的寶可夢而言十分新奇的暴雨,自顧自轉著圈,看起來愜意極了。


    南國男孩的臉馬上扭成了一副憤怒的圖案。


    “連環巴掌!”


    蚊香君揮舞著強勁有力的手掌衝鋒上前,而矮小的雪童子絲毫沒有流露出怯意。它跟隨對手的節奏左蹦右跳,回避攻擊的模樣輕鬆又從容,幾乎像是在和蚊香君一同舞蹈。


    仔細看去,微弱的寒氣順著小家夥的雙腳向下蔓延,在潮濕的土地上凝成薄薄冰層,令雪童子的動作愈發敏捷——幾乎一轉眼間,冰麵已經覆蓋大半戰場,蚊香君腳底打滑,險些栽個跟頭。


    幸之助馬上叫停了搭檔的攻勢。


    他意識到這隻看似弱小的寶可夢並不那麽好對付。收起輕視之心後,武德充沛的南國年輕人調動起自己豐富的對戰經驗,立刻心生一計。


    “泥巴射擊!”


    蚊香君噴吐出了灰黑的泥塊。它根本不在乎泥巴射擊有沒有命中對手,隻追著雪童子的動向胡亂攻擊;而暴雨很快將泥塊變為黏糊糊的泥漿,將潔淨的冰層覆蓋。當雪童子察覺到不對時,泥漿已經遍布八方,封死了所有退路。


    “就是現在,水槍!”


    凶猛的水柱直指身陷囹圄的雪童子。直到此時,沉默的訓練家終於下達了整場戰鬥第一個指令。


    “影子分身。”


    身披鬥笠的寶可夢高高躍起,小小的身影一分為八。蚊香君一時看花了眼,水槍胡亂掃出去,隻徒勞地撞碎了兩個殘影。


    幸之助頓時一愣,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對手的指令已接踵而來。


    “——冰凍之風。”


    眾多雪童子們齊齊旋轉起來。冰冷的風暴以它們為中心席卷擴張,單薄的淤泥被輕易掃退,連如注暴雨都近乎被凍結,凜冽低溫使生在溫暖海島的人們瑟瑟發抖,幾乎有了北方的冬天跨越時空而來的錯覺。


    ——也或許並不是錯覺。


    陰雲尚未散去,但風雨不知不覺已經停止。潔白的雪花自天空緩慢飄下,為大地披上一層冰冷輕紗。


    雪景。


    “下雪”在橘子群島可謂多年難見的奇景。盡管隻是寶可夢製造的、勉強覆蓋半邊海岸的微型雪天,人們依舊發出了陣陣驚呼。一時間,無論是海王丸還是河王丸還是湖王丸號的船員紛紛湧來,迫不及待想要沐浴冰雪的洗禮,不出半分鍾便將對戰場地圍得水泄不通。


    ——而對於南國的男孩們而言,萬眾矚目的視線無異於興奮劑。失去有利天氣的那一點小小挫敗感馬上被拋在腦後,幸之助呼喊著搭檔再度發起攻勢。


    “拿出真本事給他們瞧瞧——潮旋!”


    蚊香君高舉雙手,巨大的漩渦憑空浮現。


    這一進化後習得的強大招式被打磨得威勢十足,水流猛烈回旋著吞噬戰場,空地大半都淹沒其中。雪童子不得不跑動起來,在狹窄的安全區勉強落腳,而這正中幸之助下懷。


    “催眠術!”


    指令落下,蚊香君腹部的花紋開始滲出瑩瑩藍光。


    看似鋪天蓋地的潮旋其實隻為縮小戰場而使用,催眠術才是他們真正的殺招。被困於狹小空地的雪童子根本無處回避,視線接觸到花紋會被催眠沉睡,放棄觀察對手更無異於被動挨打,勝利的天平已經傾斜——


    等等,那隻雪童子在幹什麽?


    在幸之助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雪童子突然開始“滿地打滾”——仿佛急於逃脫又無路可走一般,小家夥繞著空地打轉,四溢的寒氣令冰霜凝聚,將小小的寶可夢整個包裹在雪球之中。


    “頭錘。”


    眼見一個球狀物淩空飛來,蚊香君來不及調整姿勢,下意識揮出拳頭。隻聽咣當一聲巨響,龐大的衝擊力令蚊香君一頭栽倒,骨碌碌地滾成蛙球,盤踞場地的潮旋也漸漸渙散。


    毫無疑問,雪童子把自己塞進雪球並不隻是為了阻隔視線——在籠罩海港的“雪景”之下,無論是冰係寶可夢的身軀還是冰雪本身都變得比往日更加堅硬。蚊香君隻覺得手骨生疼,油然而生一種剛和大鋼蛇搏鬥過的錯覺。


    雪球一擊即退,似乎想拉開距離重回遊鬥局麵。而幸之助立刻敏銳地意識到,縱使有雪景加成,近身搏鬥能力依然是蚊香君占優,剛才短暫敗退不過是因為事發倉促應對不及而已。


    那麽,現在應該喊出的指令當然是——


    “蚊香君,別放它走!真氣拳!”


    與幼年期的蚊香蝌蚪不同,發達的雙腿使蚊香君擁有了快速奔跑的能力。它以驚人的速度長驅直入,閃著橙光的重拳狠狠落下,頃刻間便將雪球砸得四分五裂,露出了其中雪童子略顯驚慌的模樣。


    小家夥似乎想要故技重施,依舊努力旋轉身體,試圖讓自己的“頭錘”不那麽無力。而幸之助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再來一拳——”


    “守住。”


    致命的格鬥係拳擊裹挾風雷之聲逼近,觸及的卻是一片空茫。


    雪童子借著回旋的力道輕盈躍起。綠光綻放開來,風掣雷行般的速度令其看起來不似護盾,反倒更像子彈外殼——高速旋轉的堅硬光球在空中打了個彎,狠狠撞擊在蚊香君背後。此時它的真氣拳去勢未盡,根本無法收力,頓時失去平衡拋飛至半空。


    “冰凍光束。”


    護盾消隱,寒光乍亮。雪童子終於施展出苦練已久的得意技,冷冽的藍光如利箭般直指蚊香君。


    “水炮!”


    南國訓練家的大嗓門聲似雷霆,吼得蚊香君精神一振,眩暈感立刻被燃燒的戰意所取代。逆境激發了寶可夢的潛力——它在空中靈巧轉身,水係能量飛速聚集於腹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迅疾而磅礴。


    深藍水柱咆哮著迎向冰光,雙方的最強技能在空中碰撞——


    冰凍光束仿佛一碰就碎的琉璃般潰散,水炮以衝雲破霧之勢一擊到底,直接將雪童子小小的身影完全吞沒。


    幸之助卻神情一僵。反常的情景令他心中警鈴大作,視線在戰場上來回搜尋,猛然捕捉到了碎冰之間一抹不起眼的黃色。


    “蚊香君,小心背後——”


    訓練家的告誡終究來得遲了一些。影子分身鑄就的殘像迷惑了蚊香蛙的雙眼,當它向虛假的幻影傾瀉火力時,真正的對手正藏身於潮旋卷起的破碎冰棱之間,瞄準它的後背發出了必殺一擊。


    蚊香君奮力掙紮,但致命寒意飛速奪走了它所有氣力與神誌。寶可夢摔落在細雪遍布的海岸邊,任憑訓練家如何呼喊都沒能再睜開眼睛。


    勝負已分。


    幸之助望著眼前一片狼藉戰場,怔怔發不出聲。直到圍觀的人們散去,父親高聲宣布對戰結果,驚魂未定才裹挾著不甘與屈辱一股腦湧來,男孩隻覺得鼻頭一酸,連忙仰起頭努力忍住眼淚。


    不能哭,打輸就哭是小孩子才有的行為,我可是個成熟的水手,絕對不能——


    “嗚哇哇哇!”


    雪童子嚎啕大哭起來。


    “……”


    幸之助頓時鼻頭也不酸了,目瞪口呆看著對戰的勝利者哭得稀裏嘩啦,仿佛求雨從天上轉移到了臉上。連剛剛蘇醒的蚊香君都僵在原地,忍不住開始反省自己剛才的行為算不算以大欺小,是不是拳頭打疼它了。


    雪童子的訓練家倒是絲毫不覺得意外,輕輕拍了拍小家夥的腦袋表達安慰。


    或許是因傷到對手而愧疚,也或許是艱辛的訓練終於換來成果,初次萌芽的信念得以落到實處——雪童子百感交集之下直接把自己哭成水童子,直到船員們都驚慌失措地圍過來才勉強停止抽噎。


    它搖搖擺擺地走上前,往對手寶可夢和訓練家懷裏猛塞了一堆雪球。


    蚊香君望著圓滾滾的雪球把自己包圍,頓時困惑成了蚊香眼君。而幸之助也看得雙目發直——南國男孩平時見過的雪比蓋歐卡還少,哪裏抵擋著住這種誘惑。趁周圍的積雪尚未融化徹底,他捧著那顆圓得滿足工業製圖標準的雪球,鄭重握住了雪童子的手。


    “拜托了,教我做雪球!”


    “啾嗚!”


    見寶可夢的情緒已經平穩下來,小夜剛安心地收回視線,肩膀便迎來了船長的一記“猛推”。


    “好小子,打得不錯!合格了!”


    身穿同款水手服的船員們三三兩兩聚過來,和通過考核的新人打招呼。沒等小夜看清周圍人數幾何是男是女,船長將彥的大嗓門又在耳邊隆隆作響。


    “這一周你的主要工作是‘空中崗哨’,驅趕靠近船隻的危險寶可夢,必要時指揮船員作戰。具體細節招聘啟事上都寫過,應該也不用我都說了。那麽——”


    “讓我們歡迎新來的二副上船!!”


    船員們捧場地發出陣陣歡呼,而新鮮出爐的“二副”已經呆住了。


    “您……您招聘的不是實習水手嗎?”


    將彥啊了一聲,表情清澈中透著些許愚蠢,像極了被問二加三等於幾的噴火龍。


    “我們是招水手,但也招二副啊?”


    “……”


    “哎,難道我沒寫清楚?算了算了差不多,來都來了,別在意這些細節!”


    船長哈哈大笑著猛擊新二副肩膀,直把她拍得神情恍惚開始懷疑人生。在她琢磨明白十歲的新人訓練家能不能擔任二副,萬一工作出現失誤要被扣多少錢等等亂七八糟的念頭前,幸之助抱著滿懷雪球噠噠噠跑到船長麵前。


    “爸,都快九點了。”男孩鼓著臉揮舞懷表,不滿溢於言表,“你招的新人靠不靠譜啊,不會第一天就遲到吧?”


    “稍安勿躁。”


    將彥將歪歪扭扭的帽子扶正,伸手指指前方。


    “瞧,那不是就來了嗎。”


    小夜順著船長的示意看去——正向海王丸號走來的是個身材嬌小的孩童。


    她身穿清爽的水手衫和短裙,乍一看仿佛和船員們著裝一致,但胸前徽記明示著那其實是學校的夏季校服。眼見那位個頭不高、長相也斯文安靜,一看就未滿十歲的小學生目標明確地走近大船,小夜看看自己,又望望幸之助,終於忍不住向海部將彥投去了困惑的目光。


    ……這位船長該不會有雇傭童工的愛好吧?


    南國人對身邊的怪異目光渾然不覺,熱情揮手招呼新人過來。而行為如長相一般乖巧的小學生一步步走到船長麵前——


    啪地行了個利落的軍禮。


    “報告!今日晴朗少雲,風力三四級,是個適合出海的好天氣。”


    “南海第三軍團實習軍醫清水風鈴,抵達!”


    一時間,皮丘石化,雪童子僵硬,幸之助挑剔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而小夜隻感覺天地都安靜了下來,近處的嘈雜與遠方的海浪聲統統褪去,隻剩下“斯文小學生”洪亮的嗓門伴隨著天邊雷鳴在耳邊隆然回響。


    ……不對,今天是晴天,不會打雷。


    原來是耳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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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海部將彥使用了[爆音波]!


    這非常有效!


    小夜的hp-50%!


    清水風鈴使用了[巨聲]!


    這非常有效!


    小夜的hp-50%!


    野生的小夜失去戰鬥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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