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蕭玉書陷入沉思過深,以至於連一邊時望軒暗中審視的目光都沒察覺到。


    岑黎講的那些東西有魍魎在時望軒基本上不用聽,


    那麽空閑下來的時間就被他用來思考別的。


    就比如,


    昨天晚上魘種為何突然躁動不寧,


    還有,


    如今黑麵有沒有進入學府,


    以及,


    蕭玉書最近比較反常的舉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魘種在識海紮根深久,以至於影響到了時望軒的心緒,讓他最近很是多思多慮。


    昨夜打架氣急攻心的時候時望軒沒來得及細想的事情,


    在他今日看見蕭玉書上課遲到還有對方方才踹人凳子的小動作後突然又浮上心頭,揮之不去的那種。


    這人以前是這樣的嗎?


    時望軒微擰著眉頭,目光落在桌上某處出著神。


    蕭玉書此人甚是可惡,也甚是能裝。


    從前裝的高高在上不聞人世煙火,冷清出塵的模樣好似什麽正道楷模。


    因為記憶中充斥的到處都是同黑麵相處的畫麵,溫馨祥和之中,時望軒對於蕭玉書以往的印象記憶已經縮減到了最低最差。


    最低不過隻剩下這人在無旁人在場時對自己顯露的真實惡狠麵目,


    最差不過蕭玉書在山村推下自己的那一刻,和秘境中定穿自己手掌的那一劍。


    永世難忘,刻骨銘心。


    說來也是嗤鼻可笑,


    若真是厭極了自己,蕭玉書大可以在初入山村、時望軒不慎被卷入藤蔓中時放任他不管,任憑時望軒被雙子參絞死。


    為何還要裝出一副很是關心、舍己救人的模樣?


    最後還弄得一身傷痕。


    本來時望軒懶得想這些細枝末節之事,可這兩天內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的太多了,多到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這些。


    蕭玉書惡心自己沒錯,對自己時時刻刻恨不得處之而後快也沒錯,


    可仔細琢磨之下,也總有些不太合乎常理的地方。


    雖然很小,


    但隻要細究一下,仍能讓時望軒覺出些不太對勁來。


    蕭玉書雖然用心險惡,狡詐虛偽,可在外對人時,從來都是冷冷清清端正方雅。


    禮數,儀態,舉止,無一不是弟子標杆。


    可就是這樣的人,


    怎麽打架還會扯頭發?


    如若不是方才注意到蕭玉書暗中踹令狐權凳子的那個小動作,時望軒怕是要忽略了這個細節。


    即便是蕭玉書麵對自己的時候再麵目可憎,可時望軒清楚,以對方的心機恐怕也隻會在獨剩二人時顯露出來,


    而方才,


    哪怕是無人看見,


    可蕭玉書做出這番舉動也讓時望軒覺察出了一絲古怪的違和。


    違和到,


    竟讓他心底隱隱泛起幾絲莫名心慌。


    何來的心慌?


    時望軒居然破天荒的覺得,使壞踹人凳子的舉動該是黑麵不該是蕭玉書,


    可事實就擺在他麵前,踹別人凳子的偏偏就是蕭玉書。


    而昨夜,


    那種被人壓製的切齒之感,


    時望軒也曾在黑麵身上真真切切感受過,


    不止一次,


    因此他記得很牢,就算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也忘不掉。


    再一回想魍魎曾經的話,


    黑麵在身形上的確同蕭玉書有諸多相似之處,


    但靈根相克的說法擺在這兒,再加上黑麵一直都是活蹦亂跳而蕭玉書也全然無事,這一事實是做不了假的,


    也正因如此,時望軒才不會將兩人聯想到一起。


    以前這個靈根說法是他最大的心安保證,可現在,此刻的時望軒忽然覺得,好似世間所有事情不能輕易下定論。


    就好比一開始蕭玉書的舍命相救,讓那時的時望軒堅信對方心懷良善,結果卻因此被其暗害。


    人心隔肚皮,


    表象說不準的。


    黑麵那樣堅韌厲害的人,也會在夜深人靜月色寂寥時為那些不相幹的無辜痛失家人或性命的路人難過。


    因此,一切都說不準的,要撥開雲霧見月明才行。


    但,


    時望軒眸光漸漸晦暗,指腹不由自主的捏緊桌上的書,掐的死死的。


    他也不能因為這點亂無頭緒無從找起的細枝末節就隨意揣測黑麵,更不能將其同蕭玉書這個偽君子聯係在一起。


    現在時望軒想弄明白的,僅限於蕭玉書的異常舉動。


    這人一直想方設法除掉自己,隻不過是後來的時望軒有了自保能力,讓蕭玉書沒了下手的機會。


    不過昨日蕭玉書小人得誌時說的話也對,現在進了學府,帶著手上壓製修為的手環,兩人算是半斤八兩,再也談不上誰碾壓誰,誰強於誰了。


    現在蕭玉書若是想動手,那便有的是機會,


    兩年的時間,


    時望軒就等著他做手腳,而自己也正好借此試探一些別的。


    不是懷疑黑麵,而是時望軒覺得,關於心安的保證自己得多確認一些才行。


    “叮鈴鈴——”


    一節課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下課鈴一響,還沒等班裏學生有所動作,岑黎就跟期盼已久似的,把書往講台上一丟,撂下了句:“下課下課下課下課下課!”後,整個人腳底抹油似的一溜煙便跑了。


    好像她這個老師比學生還渴望下課,一點都不拖堂。


    岑黎一跑,這課一下,班裏的弟子就開始三三兩兩的熟人紮堆兒,活絡起來了。


    沈綰竹直接扭頭從後門走了出去,揣著剛才的八卦,去找下一層樓的令柔說話去了。


    而剩下的......


    “蕭玉書!”令狐權扭過身來朝蕭玉書咬牙切齒道,“你敢踹我凳子,你卑鄙!”


    我卑鄙?


    你告老師就不卑鄙了?


    蕭玉書涼涼的瞥了令狐權一眼,沒理他,反而拿起手上的鋼筆開始在自己的課本上寫名字。


    結果還沒寫兩筆,就被找過來的寒允卿一巴掌拍在桌上,害的蕭玉書差點一筆劃出去。


    “嘖。”蕭玉書抬眼白了麵前毛躁的人一眼。


    而寒允卿滿臉好奇,對著蕭玉書和默不作聲的時望軒道:“你倆昨天打架了?”


    好像怕別人聽見,他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對此,蕭玉書還在想說什麽能把這二哈糊弄過去,卻沒想到令狐權搶先道:“就是打架了,我都看見了!”


    豈料寒允卿白了他一眼,道:“你一邊兒去,沒問你。”


    “你!”令狐權氣的伸拳在桌上狠砸了一下。


    “三師兄,你們昨天晚上做什麽來呀?”這時,胡先那個老流氓帶著他那標誌性的笑容也湊過來,意味深長道:“時望軒身上有什麽紅印子啊?”


    時望軒:“......”


    蕭玉書:“......”


    他總覺得胡先好像在內涵什麽,但不太確定。


    然而下一秒,不甘被人忽視的令狐權又開始了他令書牙酸的發言。


    “嗬,蕭玉書在時望軒脖子上撓了好幾道,”令狐權嘲笑道,“蕭玉書還師兄呢,結果被時望軒這個師弟騎在身上,打都打不過。”


    原本臉色有些黑的時望軒當即就笑了,含嘲量十足。


    蕭玉書:“......”


    你踏馬的到底是什麽新型品種的小傻逼?


    “瞪我幹什麽?”令狐權說著整個人頓了下,好像是又想到什麽事情一樣,突然輕笑道:“你腰不疼了?”


    這話一出,還沒等蕭玉書自己做出什麽反應,班裏其他聽見的人全亞麻呆住了。


    寒允卿:“腰疼?”


    沈修竹:“腰疼......”


    胡先:“腰~疼~”


    陳雪:“腰——疼!”


    怪了,真怪了,


    明明都是同樣的兩個字,怎麽四個人說出了四種截然不同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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