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被英雄救美一下,他也不知道是該感動興奮還是該生氣數落,因此隻能道:“我不是都說了,我被抓咬幾下沒事的,你還來做什麽?”


    “想來就來,你說你的,我做我的。”興許是還記著蕭玉書方才那一拳頭,時望軒說話語氣可不怎麽好,頗有種咬緊牙關、繃著火氣的意味。


    “你啊......你讓我說你什麽才好?”蕭玉書帶著劫後餘生的心情,無奈輕歎道,“你看看你的修為,再看看我的,權衡一下,現在誰更危險?”


    果然桑禹說的都是真的,現在的時望軒真是越來越不聽蕭玉書的話了。


    不聽話的時望軒不動聲色的微微側頭看了身後青年一眼,又趁對方不注意時悄悄轉回頭,鋒利眉宇間的微慍之色未消半分。


    想了想還是有氣,所以他沉沉道:“權衡什麽?你權衡權衡你那身子骨吧。”


    “好全了麽?就敢出來耍刀耍劍活動筋骨。”


    “嘿?”蕭玉書被時望軒陰陽怪氣夾雜著別扭關心的話給氣笑了。


    腰疼一次,不能讓人嘮一輩子吧?


    這麽想著,身後青年忽然動了,手中那把令無妄城魔修人人見了膽寒的魔武揮舞的十分利索,淬著淩厲雷光,三兩下就將再次圍上來的屍鬼盡數斬殺。


    時望軒如蛟龍出海般的身法和冷峻的側顏落在蕭玉書眼中不知為何竟讓他恍然夢回山村那個副本,


    蕭玉書攸地回想起,


    時望軒以前不就是這個脾性,


    明明那時候就是個小小煉氣、連把防身的武器都沒有隻會三腳貓功夫的小菜雞,卻在連蕭玉書都覺得棘手的時候有那麽大的膽子自己衝上前。


    那時蕭玉書沒別的想法,隻覺得時望軒那般不自量力,活該他做的這個主角一路上多災多難,


    可如今這麽一想,蕭玉書才明白自己想錯了。


    原來不是時望軒這個多管閑事不自量力的主角才會諸多坎坷,


    隻要是心裏念著別人、念著世間除己之外的旁人,


    隻要是想將己之身投以善道的人,都會麵臨磨難,


    時望軒年少時想救下那些孩子,所以不自量力遍體鱗傷,


    蕭玉書一直都想救下原書中下場淒慘的配角,所以經曆了諸多不易,


    其實都是一樣的,


    就譬如現在,


    蕭玉書念著旁人的性命,時望軒念著蕭玉書的安危,


    所以蕭玉書衝到了最前麵,


    而時望軒被他甩出好遠之後仍舊不依不饒的追了過來。


    對方不再聽話的這個特性讓蕭玉書倍感頭疼,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看到時望軒再次衝過來,同蕭玉書站在一起背靠背時,蕭玉書心裏確實有著無法言說的喜悅,


    這大概就是小說中愛人的不離不棄吧,


    頭一次體驗到這一點的蕭玉書又氣又笑,回想起方才時望軒的挑釁,他劍尖一抖,聚出火光,隨後飛身上前,劍招若流星,耀眼火光擊破整片灰蒙蒙的天。


    “讓你看看,我這身子骨到底怎麽樣!”


    也許,一昧的擔心保護不是最好的辦法,


    並肩作戰才是屬於男人之間的同心相印。


    戰況嚴峻間,屬於蕭玉書灑脫不羈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與其同在的是一股接著一股灼熱的火流,以不可抵擋之勢衝破包圍後又再次牽製那些東西。


    時望軒聽得清清楚楚,繃緊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弧度,手腕再次一轉,犀利的刀法再次砍下一個屍鬼頭顱。


    “別是嘴上說說......”


    兩人在一片屍鬼圍攻中應對自如,相互替對方抵擋住背後的危險,


    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一前一後,


    蕭玉書和時望軒的位置身法不斷變換交錯,完美形成彼此互補的打法,


    大刀長劍,白衣黑袍,火光雷電,正道魔修,


    場上兩個青年好像沒有一點共同之處,


    可那副場景落在其他人眼中,卻看出了不可忽視的牽絆,


    那是輾轉輪回、傳承下來的東西,


    時望軒的一切都來自於蕭玉書,


    而蕭玉書的所有都源自另一個對方的相贈,


    他們看似哪裏都不一樣,可實際哪裏都一樣,


    刀與劍本不同,可招式卻萬變不離其宗,


    所以兩人的身法在旁人看來,簡直就是天作之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了不起,了不起......”令狐司望著在屍鬼圍攻之中遊刃有餘的兩人,看著時望軒偶然露出來的同時崢極為相似的側臉,手中人骨攥得越來越緊。


    蕭玉書的火光幾乎點燃了半邊天,在刺眼的光亮中,更是有那麽一瞬間將衣袂翻飛、沉穩不懼的時望軒的麵龐晃眼晃成了時崢的樣子。


    就這一眼,狠狠刺到了令狐司的雙眸。


    “你看,像不像?”白玫仰頭看著那兩個青年,美眸流露懷念,似乎是故意般,她刺激道:“看見了麽?無論你做什麽,都是毫無用處!”


    令狐司聞言,神情幾乎扭曲,他當即一揮手,道:“像,將死之人都是一個模樣。”


    “說起來那年在魔界你並沒有親眼看見時崢是怎麽死的,”號令所有屍鬼奔向兩人時,令狐司嗤笑道:“無妨,那就讓你看看他們兩個是怎麽死的。”


    “師尊!師尊你們快看!他們全朝著三師兄那邊去了!”敏銳注意到身後的屍鬼並沒有再張牙舞爪的再追上來,黃鶯便轉身朝後看,而這一看,便讓她驚懼大叫。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回頭去看。


    “壞了!”沈修竹見狀,二話不說就要調轉劍身方向,朝後趕去,卻被沈長空一把攔住。


    “父親......”


    “你現在去,跟同他們一起找死有什麽區別!”沈長空對自己這個溫文爾雅的優秀兒子向來滿意驕傲,因此說話從來沒有跟旁人那樣的充滿火氣,可此刻也不得不暴躁了一下,訓斥道:“你想救人,可救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要是你出什麽事,讓爹怎麽辦?讓天闕門往後怎麽辦!”


    沈修竹被沈長空攔著,父親的臂膀在歲月中沉澱的寬厚有力,還真不是他這個兒子輕易就能掙開的。


    “父親,”沉默了下,沈修竹繼而抬頭直視著父親的雙眼,聲音擲地有聲:“你曾說,天闕門門下弟子從無臨危膽怯之輩。”


    沈長空聞言,眉頭動了動,眼中劃過一道糾結,可還沒等他再說些什麽話,沈修竹的聲音再度響起:


    “父親,你不止有個兒子,天闕門的往後也並非全在我一人身上。”


    此話一出,沈長空怔愣住,下意識轉頭看了身後的沈綰竹一眼,而後者臉上同樣也有著被沈修竹此言激蕩起的波浪。


    也正是因為他這一個轉頭,給了沈修竹可趁之機,他一個俯身彎腰從沈長空伸出來攔路的胳膊溜出來,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前方趕了過去。


    等沈長空因為沈綰竹的驚呼聲反應過來的時候,留給他的隻有沈修竹漸行漸遠的背影。


    “啊!娘的!”


    沒攔住天闕門一半未來的沈長空爆發一聲懊惱,可剛說完,他就突覺身側一陣疾風飛速掠過,


    再抬眼一瞧,天闕門另一半未來也衝出去了。


    “操了!”沈長空跟大長老的尖叫聲響徹雲霄,隨後雙雙追了過去。


    “哎呦!”


    “哎哎哎!”


    “你給我回來!”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玄天宗幾個長老也爆發了尖銳的喊聲。


    隻見身後的幾個小輩,以寒允卿這個大師兄帶的頭,隻要是能單獨禦劍的,紛紛衝了出去,完全沒有給自家師尊反應的機會。


    一楨的爾康手還頓在半空中,要早知如此,打死他都不會讓令柔待在沈綰竹的劍上。


    “哎呀!沐辰你跟他們跑做什麽!”柳如蘭猛扯了把自己的頭發,二話不說的也跟了過去,將青雲離開前讓他們躲遠些的叮囑直接甩到了腦瓜子後邊。


    她一走,誰還能安然待得下去?


    “你帶著他們!”胡先把自己劍上的丹華丹姝放在了桑禹劍上,隨後也跟了過去。


    “哎哎哎!別、別......”桑禹都沒來得及阻攔,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接二連三的衝向前方。


    基本上能去的都去了,


    桑禹在心底暗暗發誓,無論發生什麽,自己也不能摻和到前麵那麽危險的地方去!


    然而下一秒,


    “你你你......你們都下去待著,我過去瞅兩眼就回來。”


    最後桑禹還是認命般端起了手中槍,正欲靠前時卻被黃鶯叫住:“六師叔,帶著我吧,我可以站在你劍上,用符紙幫你擋一擋。”


    這個小姑娘眼裏期望幫忙的光閃到了桑禹的眼,


    而她身後和煦虎視眈眈的目光同樣也灼燒到了他的麵門。


    “你、你還是在這兒待著吧!”桑禹一溜煙兒的就跑了。


    他禦劍的速度並不怎麽快,但槍法卻是一如既往的厲害,砰砰砰幾下就擊落了幾個屍鬼,成功來到了人群當中。


    “你們怎麽都過來了?”包圍圈裏,蕭玉書看著眼前一個個不斷朝自己這邊衝來的眾人,驚訝道。


    沈修竹沒說話,用手中翻轉的劍招來表明自己的來意,其他人也是。


    短短幾刻間,大的小的,全都站在了蕭玉書跟時望軒的身邊,形成並肩作戰之勢。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胡先的聲調如往常般吊兒郎當,歪頭朝向蕭玉書的時候本想習慣性的拋個媚眼,結果蕭玉書不經意的一個側身,使得胡先這個騷擾性質滿滿的媚眼拋到了他身後一臉冷峻的時望軒身上。


    刹那間,時望軒眼中瞬間迸起的寒意差點讓胡先一個手抖沒握住長槍。


    “砰砰!”


    桑禹從短暫出現的豁口處成功閃了進來,不過麵對危險時,他還是雷打不動的慫,所以在衝進來後率先擠進了小團體裏最為安全的位置。


    蕭玉書見狀更驚了:“你怎麽來了?


    桑禹鬱悶道:“你以為我想來啊。”


    “你們他娘的怎麽都過來了!”祭壇旁邊,正苦於如何破壞禁製的青雲瞥見身後的場麵,登時眼前一黑,勃然大驚道。


    “寒允卿!回去我就打斷你的腿!”


    “師尊你連這個都打不開,還想打斷我的腿。”寒允卿疾速來到青雲身旁,在對方恨不得打死自己的目光下,開始蓄力,渾身上下滋滋冒光。


    “你、你快給我停下!”青雲見狀趕忙去阻攔寒允卿的衝動,可剛伸出去的手卻被其身上的雷電重重電了下,電的他呲牙咧嘴。


    “我叫你停下!你這個小兔崽子!”急躁之下,青雲隻得大吼道。


    或許是雷靈根再次影響了寒允卿的脾氣,使得他在蓄力的過程中格外暴躁,以至於被青雲凶了一下就發了火:“我怎麽就小兔崽子了?你不是要救他嗎?我在幫你,你還要罵我做什麽!”


    青雲嗆聲道:“不該罵你嗎?你從來不聽我的話!”


    寒允卿回擊道:“不聽話的又不隻是我一個人!裏麵那個最不聽你的了,怎麽沒見你罵過他啊!”


    青雲被自己這個逆徒氣的眼前一黑,拿腦門直撞禁忌屏障,撞的咚咚響。


    “掌門師兄幹什麽呢?”拚命揮劍防禦的柳如蘭見狀,皺眉道。


    桑禹隻匆匆瞥了眼,然後道:“哎呀,別分神,掌門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來了這麽多幫手,蕭玉書提不起來一點高興,心上急切道:“你們不該進來的!這麽危險......”


    “你也知道危險?”結果他得到了其他人異口同聲質問。


    啞口無言時,蕭玉書對上桑禹又慫又勇的眼神本想說些什麽,卻突然看到對方的眼神驟變,換成了一種呼之欲出的大驚。


    “當......”


    “轟——!”


    還沒等桑禹提醒的話說出口,蕭玉書就被時望軒一把推開,隨後便是一聲衝擊力極大的爆破聲。


    這一下,地動山搖,


    幾乎所有人都被震開,


    蕭玉書被餘波掃出了很遠,待到以劍勉強插地才能穩住身形後,他在抬頭一看,竟發現令狐司不知何時居然跟時望軒正麵打在了一起。


    “真不要臉!”懵神中,他聽見胡先低罵道:“以大欺小就算了,還搞偷襲。”


    桑禹後心嚇出了一身汗,喃喃道:“媽呀!要是剛才時望軒沒推開你,他這一巴掌拍在你身上不知道要多疼。”


    “疼?直接要命了吧。”沈綰竹皺眉道。


    蕭玉書這下算是聽明白了,可又好像還有哪兒沒明白。


    他有點不理解這種時候令狐司不打時望軒這個仇人之子,反而過來打自己這個跟其沒有多大牽扯的人。


    莫不是令狐司真的已經瘋到了連目標都分不清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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