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染白怎麽也想不到在這樣人人都恨不得避而行之的事情上,居然真的會有人衝過來搶自己手上這個堪比毒藥的解藥並吞下去,


    就算是有這樣慷慨大義的人,他也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人會是從一開始就膽小如鼠畏畏縮縮的桑禹。


    所以當桑禹貓著腰快速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染白並沒多想,頂多隻是認為對方慫的要命,隻想離自己身邊的挽醞更近一點以便等真的打起來的時候自己好尋求庇護,


    哪知懦弱已久的桑禹突然發瘋,唰的一下探手搶過藥就塞到了嘴裏,


    染白都沒反應過來,


    甚至連他身邊感知最敏銳的挽醞都沒反應過來,


    當他們發覺的時候已經完了,這麽大的藥丸已經被桑禹硬生生梗著脖子吞下去了。


    “你是不是瘋了!”


    鮮少的,染白露出了非同尋常的慍色。


    周圍見證這一幕的修士也都愣住了,而他們愣神之後,更多的是震驚。


    老道士似有不悅:“怎麽回事?這藥就這麽浪費了,那蕭玉書的魔血怎麽辦?”


    有人道:“先別管那個魔血了,現在解藥有了,帶走這個吃藥的人,回去割肉不就行了。”


    玲兒怎麽也沒想到桑禹居然有這麽大的膽子,可畢竟是自己在這個危險世界多年的好朋友,聽見他們這話後,她鼓起勇氣道:“這、你們看他那個樣子,那麽難受,明顯就是這藥有問題,用不得的啊!”


    大長老沉聲片刻後,道:“那就等,看看這藥究竟會不會害死人。”


    “不,”老道士卻突然定了主意,眼神一沉:“藥引要帶走,這個蕭玉書,也得帶走。”


    幫不上忙隻能被這場突然變故急得團團轉的沈綰竹反對道:“憑什麽?你為什麽非要跟蕭玉書過不去呢!”


    老道士身邊的年輕道士自以為是道:“這怎麽能叫過不去?誰都知道蕭玉書的血有問題,若此時放過他,萬一那解藥帶回去用了之後並沒有他們說的有用,到那個時候誰知道蕭玉書會逃到哪兒去!”


    老道士接著道:“況且,就算解藥有用,就憑蕭玉書身上同魔界支族的關聯,我等也斷不能放過他。”


    寒允卿從來沒聽過這樣令人惡心到發指的話,罵道:“你個老不死的!”


    “那今日就帶兩人走......”


    青雲怎麽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麽個結果,一時之間驚愕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視線在麵色逐漸痛苦起來的桑禹和眼前這一堆不懷好意的修士來回轉了好幾圈,最後才在寒允卿的喊聲中回過神來,皺眉道:“怎麽會這樣!六師弟這藥你怎麽能自己隨便吃呢!”


    隨後他見桑禹身體開始抖動、整個人踉踉蹌蹌的站不穩,自己也有點不知所措了,情急之下朝著本該看顧好藥的染白低嗬道:“你怎麽連個藥都看不好?”


    “我......”染白剛想解釋,卻被挽醞急聲打斷道:“這藥吃了到底有什麽反應?他怎的看起來如此不好。”


    染白這才反應過來,神情嚴肅的回答道:“洗滌血脈的東西,自然痛如抽筋洗髓,他這樣貿然吃下,定然是要吃一通苦頭。”


    “有什麽辦法能解?”沐辰攙扶著懷中顫抖不已的人,猛然轉頭朝染白問道。


    丹姝無能為力的搖搖頭,澀道:“這藥本就沒對人試過,師尊也不知道怎麽解的,隻能是......”


    “隻能是讓六師叔自己挺過來,”她說著,難受的低下頭去道:“六師叔怎麽就這般衝動,搶過去自己吃了呢!”


    胡先急的活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捋了好幾下頭發,他方才跟人抬杠的輕鬆全無,現下硬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柳如蘭這時也顧不上桑禹那些對自己徒弟意圖不軌的傳言了,跑到桑禹旁邊使勁對他大喊,結果對方除了一聲又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呻吟外她得不到任何一句清晰回應。


    “桑禹!”蕭玉書跑過來,伸手想要抓住眼前這個身形不穩的人,卻猝不及防被對方反手一把緊緊抓住衣領,然後整個身體猛然下沉。


    “你走!”


    桑禹的額頭滿是冷汗,眉頭擰成死結,臉色也慘白如紙,體內五髒六腑像火似的在燒,燒的他呼吸都是燙的,喘不上氣來,隻能艱難的粗喘著,身體也抖的厲害,


    但他抓著蕭玉書衣領的手既顫抖又有著不讓人反抗的力氣,


    這力氣出奇的大,蕭玉書被他拽著被迫低下了頭,跟其四目相對。


    “你趕緊走......”桑禹說話聲音越來越虛弱,臉色也越來越差,但是他卻硬撐著對蕭玉書咬牙道:“沒人能逼你,你趕緊走,別、別回來了......”


    “去魔界......那是......是時望軒的地盤,沒人敢......動你......”


    “對不起......”


    桑禹說到最後,不知道是痛極了,還是想到了別的什麽,眸中居然湧現出了一道淚光。


    這雙笑起來燦爛陽光的桃花眼已經被痛的近乎失神,無法聚焦,但他的眼中還有蕭玉書怔愣的神情,在這種神情之外,是他這個注視者由內而外迸發出的強烈難過和內疚。


    蕭玉書被桑禹這種悲傷又內疚的眼神給看愣了神,


    他不知道對方為何會有這樣的眼神,可還沒等他想明白,自己就被桑禹突如其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幾步外,


    懵神的蕭玉書向後跌撞了幾步,被時望軒牢牢接住。


    而麵前的桑禹卻用這一刻自己不知從哪兒爆發來的力氣一把掙開所有七手八腳攙扶自己的人。


    “都給我閉嘴!”


    當桑禹這個遠近聞名的慫包長老沙啞的喊聲在這片山頭炸開的時候,他的聲音中那激烈無比的氣勢成功逼的在場眾人下意識噤了聲,無論是在爭吵的還是在議論的人,都齊齊閉上了嘴,保持著握劍準備爭鬥的姿勢,朝下方這個痛到脖頸血凸起的男人看去。


    “咳咳咳......”


    桑禹忍著身上這股蔓延到四肢經絡裏的劇痛,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掏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有人見狀,以為桑禹是要拿之自衛,便不屑道:“區區一把......”


    他後麵的話說不出來了,因為下一秒眾人就見桑禹把匕首對準了自己的心髒,


    刀尖已經紮在衣服上,桑禹強行撐著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跟前麵這些沒心沒肺的白眼狼談起了條件:“讓......讓蕭玉書走!不然我就死在這兒。”


    許是此刻的桑禹因為太過虛弱並沒有多少氣勢,再加上他因為在令狐司一事中表現出來的草包氣質太讓人印象深刻,所以此刻那些修士並沒有把桑禹的威脅當一回事,甚至還有人輕蔑道:“你以為把刀對著自己的要害我們就會怕了?真是笑話!你還不如抓個人來威脅。”


    桑禹努力維持著最後的清明,喘著粗氣道:“嗬,那你不妨想想,若是我挺過去了,那這解藥究竟是活人的血肉有用,還是死人的血肉有用。”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其他人已經猜到他想幹什麽了。


    “不行!”徹底明白桑禹意思的蕭玉書連忙掙開時望軒的手,朝他大喊道:“把刀放下!你是不是瘋了!把刀對著誰也不能對著自己啊!”


    對於蕭玉書的話,桑禹充耳不聞,而是見那些修士全都無動於衷,他索性心一狠,舉起匕首就往自己身上連捅了兩刀,


    也不知是哪兒來的狠勁兒,他這兩刀下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每一刀都深深紮進了自己的身體,出來的時候帶出了一道鮮血噴灑出來,


    流出來的血直接浸紅了腹部的衣服,桑禹痛的呲牙咧嘴,再加上身上愈演愈烈的灼燒感,他整個人痛的意識開始模糊,瞳孔隱隱有渙散之意,


    但他還是死死撐著氣,硬是在慘白的臉上擠出一絲有恃無恐的笑來道:“你們再想想,我敢不敢往這兒捅。”


    疼,


    好疼,


    疼的想抹眼淚......


    額上冷汗順著側臉話落,桑禹把匕首再次對準了自己的心口處,並道:“與其被你們像案板上的肉一樣,割的七零八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還不如現在給我自己個痛快!”


    這個向來隻知道宅在自己峰頭上看話本子吃零嘴的草包長老,在這一刻竟像變了個人似的,


    明明身上流著血,破了兩個洞,


    明明臉上慘敗不堪,唇邊溢著血絲,


    明明氣息越來越不穩,身形虛的似乎這個時候來陣風就被刮倒了,


    可就是這麽個人的臉上,居然浮現了一種前所唯有的堅毅之色,


    不是垂死掙紮,不是負隅頑抗,


    而是豁出去的、像是抱著不給自己退路的決心一般,吞下藥,拿起刀,用自己的命硬是要保蕭玉書平安離開。


    對方的膽子究竟是怎麽突然增大的,蕭玉書不知道,他隻知道眼前這個人,再衝動的對自己動手一次,就真的沒命了,


    拿刀捅自己這種瘋狂事情,蕭玉書是怎麽也想不到會發生在桑禹身上,


    那可是個摔個屁股墩、蹭破點皮都要在班裏嗷嗚嗷嗚嚎半天的嬌氣包,


    “你別動,你別動,我走,我走......”


    現在的桑禹給蕭玉書的感覺,哪怕他難以置信,可事實就是,隻要有人再敢對桑禹提的條件有什麽異議,桑禹就真的敢把這致命的一刀捅下去。


    所以蕭玉書是真的怕了,怕到說話都不敢大聲,


    一個慫包突然狠起來,那股子不要命的勁兒,是真的能嚇到人的,


    事實證明,


    桑禹對自己的狠手真的嚇到了不少人,準確來說,是他方才說的話嚇到了那些自私自利的人。


    他們不知道解藥在死人的血身上究竟還起不起作用,畢竟染白也沒有在活人身上用過,但解藥就這麽一個,他們自然也不敢賭,所以隻能麵麵相覷,不知下一步該怎麽做。


    就連一直領頭出主意的老道士也被桑禹這般不要命的舉動給威懾住,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解決。


    沐辰親眼見證桑禹刀刀紮向自己的要害,這個離開妖界在人間度日多年的狼是真的怕了,


    他既怕這樣猛烈的藥效桑禹扛不過去,又怕桑禹還沒扛過去就一個衝動自己先把自己捅死,情急之下,他趕緊朝蕭玉書喊道:“你走啊!你趕緊走啊!還愣著幹什麽!”


    “走!”


    站在原地不肯動身還想讓桑禹冷靜下來的蕭玉書被清楚局勢的時望軒一把拉住,正欲走時,兩人卻被部分猶豫不決的修士攔住。


    帶頭的修士道:“你不能走!”


    “讓他走!不然誰也別想要解藥!”身後的桑禹大聲嘶喊道,每一個字都淬著血的鐵鏽味。


    修士還在猶豫,看樣子是不願意放過蕭玉書,更不想讓桑禹自己找死浪費了藥。


    “你聾了嗎?讓蕭玉書走!你們再不讓他走,我六師叔可就真捅死自己了!”寒允卿的劍已經拔了出來,帶著雷光指著那些修士,那架勢好像下一秒就真的要大打出手了。


    老道士可不想被桑禹威脅的這一套拿捏住,正當他想暗中出手打落桑禹手中的匕首時,卻聽身後的一眾修士之中陡然爆發一聲巨響,


    “嘭——!”


    這聲巨大,似乎是什麽爆炸了,帶著猛烈的氣勢在一群人之中蔓延開來,震得地動山搖,空中禦劍的修士被震落了不少,沒從劍上掉下來的也被震飛好遠,基本上無人安然,都被震的七零八落,耳膜嗡鳴,


    如此大的爆炸讓方才一致針對玄天宗的修士們亂了陣腳,自顧不暇,


    反倒是跪在地上的百姓隻是被地麵的震動晃倒,其他並沒有什麽一樣,


    待彌漫的煙塵被穩住身形的老道士一把揮開,眾人的目光再次落到麵前的玄天宗山門之前時,卻發現那個被萬夫所指的蕭玉書已經徹底不見了身影,隻留下因為藥效發作被折磨的昏過去的桑禹被沐辰抱在懷裏。


    而他身後那個號稱玄天宗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師弟也隨其一同消失在了原地,沒人知道兩人究竟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的,他們隻知道此刻蕭玉書就是逃了。


    “青雲!你......”老道士怒極道。


    在其他人的意外之中,


    機智的青雲反搶先一步怒道:“怎麽回事!你們耍了什麽花招,把蕭玉書抓到哪裏去了!”


    ......


    “到了魔界,你暫時還是不要再回來了。”無人知曉的兩界邊界處,褪去偽裝的沈修竹對著逃過一劫的蕭玉書道。


    “你要明白,今日那藥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管是誰吃,他們是勢必要帶你走的。”他語重心長道,“你的血脈對他們來說,不止是造成屍鬼的原因,明白嗎?”


    這蕭玉書當然明白,


    不就是他的血脈能夠無視資質如何使得修為突飛猛進,不就是他的血脈能夠做出屍鬼這等害人利器,不就是他的血脈對那些心機深刻的人而言具有利用價值,


    所以那些人就跟瘋狗一樣死死咬著他不放。


    可他不明白也想不到的是,


    曾經那個為了保自己的命經常往兄弟肋上‘插兩刀’的膽小鬼,如今竟然為了兄弟真的在自己肋上插了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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