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崢吧。”蕭玉書道。


    毒祖詫異:“這你怎的知道?你當時也在?”


    蕭玉書隨意道:“這有何難猜?若是能夠操縱世上幾人,自然是誰強操縱誰,而那時,誰最能耐,這不顯而易見嘛。”


    “聰明啊老兄,你可真適合幹這個。”桑禹誇人的方式一半真心一半特別,特別的受了蕭玉書一個白眼。


    其實這個猜測蕭玉書能猜到,其他人隻要稍微一想想也能想到,但柳如蘭說什麽都不信,畢竟自己是白家主從小養大的孩子,相當於半個親閨女,這麽些年以來,這位慈祥的叔叔直到死去,留給柳如蘭的印象依舊是眉慈目善、和藹可親,


    怎麽可能會成了毒祖口中那般兩副麵孔、用心險惡的惡人。


    她厲聲道:“你少在這裏搬弄是非、混淆黑白!”


    毒祖不屑一顧道:“是非黑白還用的著我親自搬弄?你們修士混淆的還少嗎?當初玄天宗門外,裝聾作啞的人有多少?深明大義的人又有多少?你們自己都親眼見過了的,都是一樣的惡,總不能因為我惡的大了些,那些小惡就不算惡了吧?”


    他嘲諷道:“世人都讚仙家子弟光明磊落,真是太對了!明麵上磊落無私,背地裏卻用起這種下作手段。若不是白家貪心,想借著同各家聯姻趁機掌控其他仙門繼承人,估計世上也就不會有屍鬼這種東西了。”


    柳如蘭仍在做著負隅頑抗似的爭辯:“就算有,那還是你心思歹毒,屍鬼這種東西,當初可是害死了蕭時兩家,全族人的命,都背在了你身上,你有什麽臉來指責別人?”


    毒祖反笑道:“又賴我了?我當初是做出來玩了玩,可屍鬼這種東西又不認主,隻知道吃,飯桶一樣,哪裏有活人聽話?再者,我又不是非要爭來鬥去的人,很早的時候,我就不想再跟誰爭鬥了,又沒有意思,所以就將這東西還了回去,物歸原主了,白家主若是活著,或許還得謝謝我,那蠱蟲本就奄奄一息的快死了,是我用純魔血給它養的生龍活虎。”


    蕭玉書涼道:“你人還挺好。”


    毒祖嗯哼一聲,繼續道:“對啊,我人還挺好的,本就沒想著要用之做些什麽,都是白家那個道貌岸然的老東西造的孽,我怎麽會料得到,這人居然能假借時家新繼子周歲宴為由,把這些蠱蟲,裝進藥酒,挨個送到了宴會上那些大人手裏,我記得蕭時兩家關係甚好,那日席上的客人,多為蕭家人吧?”


    聽到最後,挽醞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幾乎將這輩子所有的沉著冷靜用在此刻才能強忍住沒有再次揮劍做那些無稽之舉,


    他咬牙一字一頓道:“你真是好一招一石二鳥。”


    毒祖似是無奈道:“都說了多少遍了,這事不能全賴我的,我怎麽知道時崢都死了,他居然還想著掌控時家,說實在的,你們修士的野心也不比我魔界人士的少啊!”


    “你們五家本來還算厲害,合在一起有丹修在後劍修在前,互惠互利的還能將魔界壓製一頭,可惜人心不古,你們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密切,還沒等我使手段,你們自己先開始勾心鬥角,鬥得幾敗俱傷。真是一群蠢貨,有什麽好爭的?各自在各自的地盤好好待著不好嗎?非要有那個野心,有那個詭計,結果到頭來,害了別家不說,因果相報,又害了自己。”


    他唏噓著,分析了分析,以一個潛伏在暗處多年來的旁觀者的角度講述道:“你們常說白家無辜,可哪裏無辜了?若非白家主當年私心作祟,用這東西害了蕭家時家,後麵令狐一族放肆起來對白家大開殺戒時也不至於淪落到無人幫忙的地步。”


    “哦,即墨一族也算個好人,可那又如何呢?令狐司的本事,僅僅隻是差了時崢幾步而已,時崢死了,蕭家時家也沒有了,蕭子衿負傷閉關,而放眼其他仙門裏,又有誰攔得住這個家夥呢?”


    柳如蘭這個自小活在白家主慈祥一麵之下的姑娘到現在還不肯相信這個事實,而聽到白家是如何覆滅時,她還是無可避免的泛起了淚。


    毒祖見此,再搬出了一個事實:“換句話說,你以為白家那個老東西收養你們這麽多孤兒,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好心眼兒嗎?別傻了,隻是看你們資質出眾,想施以恩惠,讓你們為他心甘情願的辦事罷了。”


    “你別不信,當初染白生性灑脫,喜歡在外遊曆四方,不肯歸在白家長久停留,那老不死的可是差點就將蠱打在他身體裏了,若非我發覺得早,恐怕他已然成了對方的傀儡。”


    毒祖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笑了起來:“對了,還有好玩的呢,這可是一開始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假死的那段時日,惡霾山那群飯桶開始爭位,有的居然起了別心,跟白家的丹修串聯在了一起。”


    “也不算是個壞事,最起碼染白騙我,從我那裏跑出來的時候,若不是白家的叛徒報給了我行蹤,我還不知道要翻來覆去找他幾個來回。”


    聽毒祖的聲音,對方確實在笑,可笑聲之中除了得意外,還有那麽一絲替人不值的低嘲,


    這個兩界都臭名昭著的惡人嘲諷的沒有別的,隻是修真界這些看起來高高在上、正義淩然修士的陰暗,


    毒祖說的一點沒錯,就算他促成了這悲慘的一切,那這其中也斷斷少不了人心在作祟,


    桑禹低頭聽著,一陣無言以對。


    蕭玉書沒話可說,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經常驟然來到的生死,他在聽完毒祖這些直刺人心的話後,居然沒有太多憤怒,更多的隻是自嘲自哀,


    他想,大概人真的是自私的,死的不是自己的族親摯友,所以他沒法真正體會到挽醞的痛,


    可人心的難測,他是真正見識到的。


    在此,蕭玉書不得不再次感慨,老天對這個世界的補全可真是厲害,連人心都描勒的這般烏黑。


    他從來沒想過,當初輝煌的五家淪落到如今的地步,這其中最根本的源頭還是他們自己。


    而此刻,柳如蘭終於麵露灰色,被迫接受了毒祖脫出的這個事實,她倒坐在地上,頹廢低泣道:“為什麽會是這樣?若能早早得知,我、我肯定會阻止......”


    然而毒祖又毫不留情的給她潑了一身冷水:“這種事情除非我說,否則沒人能知道的,就連令狐司,也是在事發之後,才摸到了端倪,要不然他當初怎麽能對白家下手這般利索,畢竟白玫那時候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又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


    可眾人已經被毒祖口中一個又一個的驚天秘密打麻了,以至於現在聽見令狐司殺白家全家,情緒都沒有太大波瀾了,唯一激起的浪花,還是令狐司居然能敏銳察覺到屍鬼一事出自白家,不得不說,那家夥壞是壞,可卻也是聰明的厲害。


    但在這種時候,全場長輩中,作為唯一一個沒有被毒祖抨擊到脆弱內心的一楨在默默分析完其中關聯後,突然發覺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一楨道:“就算罪過不全在你,可害死時家,其中也有你的手筆,既然如此,掌門為何還要跟你合謀在一起?”


    毒祖漫不經心道:“這能有什麽說法?他過去在時家過的生不如死,難不成還要在家門覆滅時哭上一場?”


    一楨再次反問道:“那你呢?你這些年行醫救人,總不是假的,你大可以隨便治治,不用那麽費力。”


    “那沒辦法啊,他當初就是這麽教我的,我還能怎麽做?”


    毒祖頗為驕傲道:“怎麽樣?這點三腳貓功夫還算可以吧?山下的百姓還送過我雞蛋做謝禮呢。”


    挽醞冷嘲道:“他教會你那麽多醫術,你卻反倒把他害死,真是‘知恩圖報。”


    毒祖這會兒的毒霧下降,在地上漸漸聚攏成人形,最先露出的便是染白那張臉,但眼神仍舊是狠辣,他笑嘻嘻道:“蕭子衿,也就是我這些年脾氣好了些,要不然早把你毒成啞巴了。”


    “我說過很多次了,染白不是我害死的,都是這個家夥。”他伸手指著和煦道。


    挽醞卻反嚴肅質問道:“你敢說你從未對染白起過殺心嗎?當初你是因為什麽埋伏在他身邊那麽多年?”


    毒祖頓了一刹,最後又爭辯道:“那是以前!”


    “他要了我的命,我這麽多年也沒報複回去,那是我大度!我本來已經原諒他了,已經撇下一切打算好好同他度日了,結果這雜種非要在塵埃落定前找過來,給他出這麽個爛主意,攛掇他害我......真正害死他的人本該是你,就是你!”


    毒祖說著,眸中那股將其他人心情玩弄於鼓掌間的從容已然破裂,逐漸激動起來,他狠狠瞪著和煦這個壞了他所有好事的人,道:“你害死他,還栽贓在我身上,我那時什麽都不知道,等知道的時候,什麽都晚了!”


    “他在我身體裏,自己割了喉!而我隻能被困在他的身體裏,除了死外,永遠出不來!”


    那應該是毒祖叱詫風雲的前半生中最為痛不欲生的事情,所以每每想起,都如利刃入喉,連聲音都嘶啞起來:“我一個人!整日守著鏡子,同鏡子作伴,跟瘋子一樣!隻能學著他的樣子,在外麵被旁人尊稱一句白公子,拿著藥箱硬裝正經溫和,給旁人看那些煩不勝煩的病!日複一日,一點破綻都不能有,而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真想掐死你!”


    後麵的話,毒祖聲音裏都帶著怒音,飽含切齒之意,他神情有些扭曲,雙眸陰騭道:“若非你過來搗亂,他怎麽會不慎弄錯、自戕而亡!”


    “強詞奪理!”和煦反淬他一口道:“就算沒有我,他在你那兒照樣活不下去,你自己做了什麽你心裏沒數嗎?”


    “你還說他蠢,說他弄錯了,依我看,他就是被你折磨的連活都不想活了,要不然怎麽會放過除掉你的這個大好機會!”


    話音剛落,就連這道咆哮聲的尾音還沒在後殿裏回蕩完,毒祖就按耐不住伸手襲來,但卻被挽醞和蕭玉書持劍橫刀牢牢擋住。


    隻聽咣當仿若鐵石相撞的一道清脆聲響,三人就這麽原地僵持不下。


    “滾開!”毒祖光潔的額頭不知何時暴起了青筋,就連眼神也徹底凶狠,伸出去的手竟鬼魅一般生了尖銳的黑色指甲,看那鋒利的程度和強勁的力道,若是蕭玉書跟挽醞動作晚了一步,恐怕和煦的脖頸就被他抓爛了。


    雖然青雲如今是誰人都不能及的大乘期修士,但毒祖還是人前的那個元嬰巔峰,修為上沒有多大變化,隻是身法了得,可隻防不能攻,所以挽醞在前麵牢牢擋著,他的攻擊就沒法更進一步。


    不過怪的是,毒祖這爪子不知是練了什麽,皮肉如鐵一般,竟能赤手跟刀刃相撞而毫發無傷。


    三人這麽僵著,蕭玉書還有那個心情開口道:“老兄,你這爪子是鐵做的嗎?”


    毒祖沒有理會他,而是對著麵前擋路的挽醞惡狠狠笑道:“蕭子衿,我念在你以前沒怎麽多管閑事,這才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你別給臉不要臉!”


    “我們修士臉皮薄,可要不了你這種人的臉。”挽醞不落其弱道。


    這種時候,毒祖反真摯問道:“莫非就是因為你們修士臉皮薄,所以才覺得跟魔修在一起會覺得難堪?”


    挽醞毫不留情指出道:“跟魔修沒關係,他隻是跟你難堪。”


    好,


    估計就算天塌下來了,挽醞的嘴也能撐起半壁江山,


    而此時此刻,老父親的江山撐起來了,毒祖的江山就被他氣塌了,


    “蕭子衿!”毒祖表情皸裂,看樣子是真忍不住要動真格的了,


    可說那時遲那時快,下一秒外出的青雲就推門而入,一進來,看見屋裏僵持不下的三人時,青雲肉眼可見的愣了下,隨後眉頭緊皺,低喝道:“你在幹什麽?”


    利用排除法,


    青雲不可能這麽對挽醞說話,


    愛屋及烏,


    他一般也不會對蕭玉書這麽說話,


    所以,


    毫無疑問,對方這種嗬斥般的語氣百分之九十九是在說毒祖。


    毒祖本人也有這個覺悟,所以憤憤甩開了手,後退幾步,但仍不服氣道:“還能幹什麽?沒看見他們兩個人打我一個?”


    青雲忽的輕笑一聲,道:“若是真的,我還要鼓掌呢,你最好老實點,不然壞了事有你哭的時候。”


    作為盟友,他這話可謂是無情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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