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師叔的笑容一點....一點的僵住,手在自己光禿禿的腰帶上不斷摸索。


    雖然那腰帶就是一條碗口粗的枯藤,但是現在也被摸的光滑無比。


    老道士的笑容愈加燦爛,頗有異常期待對方會拿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天地奇珍的意思。


    哼,貧道雖然完全不會算命,但是憑我對你老碑的了解,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你串門從不帶禮物。


    別說貴重到能送給師侄的了。


    除了......


    老道士抬頭望向那高高的石碑。


    哼,你就是和鍾鳴一樣的老實人,喜歡把最值錢的寶物隨身攜帶。


    “哎呀呀,老碑啊,別想那麽多。”老道士甩起他的破道袍,不知是什麽時候,兩個袖子變得異常寬大,甩起來呼呼作響,好似能裝下江上清風、山間明月。


    大有你送多大的禮物我都能裝得下的氣勢。


    老碑摳摳搜搜半天,蹲地彎腰,整個人幾乎貼在地麵上以求和鍾鳴腦袋一般高度。


    “師侄啊,你碑師叔今日來的匆忙,實在是沒有準備禮物,要不我賒到.....”


    “哎哎哎,老碑啊,這我就要說說你了,給的起就是給的起,舍不得就是舍不得,你以為來酒館喝酒呢?還賒一賒,說的好像我天峰道人收個關門弟子是隨便進家酒肆喝兩盅酒似的。”


    鍾鳴清晰的看見那近乎貼在他臉上的粗糙麵龐被暗紅色浸潤,如同山脈一樣粗糙的皮膚仿佛一瞬間變成了略有冷卻的岩漿,灰黑之中紅光陣陣。


    老碑憋紅了臉,努力的擠出笑臉來,隻是難看的讓鍾鳴以為是對方生氣了。


    “師.....師叔,不用這麽著急。”


    鍾鳴話沒說完,老道士就和藹且用力的將手按在了其肩頭。


    “老碑啊,你看看,這師侄多懂事,他還年紀小,咱倆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能不懂事嗎?”


    “懂,俺老碑今天特別高興。”


    霎時間,如同鐵塔般的巨人直起身子,不再小心翼翼的控製自己,腳下的青磚當場崩碎,大殿前的平台出現了一條條巨大的裂紋。


    碑師叔一扭身子,後麵那恐怖的石碑居然被他像是耍棍一般掄轉了起來,從背後貼著身子側旋至腰間,粗壯的手臂青筋暴起,朝著石碑狠狠一拍。


    “轟~~”


    石碑插在了地麵上。


    老道士嘖嘖稱奇,上次老碑卸下這塊石碑是什麽時候,太久遠了,他都記不清了。


    “來。”


    巨人一聲大喝,拔地而起,跳至與石碑尖端平齊,化拳為掌,橫劈而出,像是切豆腐一樣切下來一塊光滑玉潤的灰青色石板,大若井口,厚約兩寸。


    這看著和井蓋似的石板被巨人小心翼翼的舉過頭頂,好像是怕落在地上時飛濺的石頭碎片劃傷它。


    鍾鳴:‘劃傷石板是不太可能,劃傷我倒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碑師叔像是一顆巨大的隕石一樣砸落在鍾鳴麵前,刹那間塵土飛揚碎石遍地。


    這時候老道士的大袖子就展現出作用了,左右揮了數下,破舊的道袍居然飛來之物全部擋下。


    “來,小師侄,這個東西給你......啊對了,你還拿不動。”


    “來來來,我幫他收著。”老道士毫不客氣的接過了石磚,對鍾鳴介紹到:“這可是天生地養的好東西啊,乃是天石雲母所孕育的寶貝,就你碑師叔這麽好的一塊,還得一百年才生長一寸高。”


    老師叔出手就是二百年陳的寶物,關鍵是,他背上這塊天石雲母又大又寬,乃是個中極品。


    這玩意兒和茶葉似的,新種的茶樹上長出來的茶葉和萬年老樹上的茶葉能是一個價嗎?


    老碑也算是下了血本的,樂嗬樂嗬的伸出一根手指,和鍾鳴握握手,大家相互說些客氣話,直到......


    巨人站直了身體,看見了站在主殿房頂上的白衣女子。


    他剛想打個招呼,突然間敏銳的發現,女子似乎不太開心。


    然後,他看見了令他腿軟的一幕。


    隻見白衣女子從背後取出了長劍。


    那一柄......神劍。


    她破天荒的露出了笑容,長劍在她手中靈動飄逸,斬斷了幾束月光後,輕輕的放到臂彎中,手臂夾住長劍重重拂過,像是在用白衣袖擦拭劍身。


    白衣倚劍而立,笑意盈盈,似乎在問。


    是我劈開你,還是你自己來?


    老碑的臉都泛青了,苦笑已經無法形容他如今的表情,好像是一隻自投羅網的彩雀,不得不將最好看的羽毛拔下來才能活命。


    “師侄啊,師叔再送你一份大禮,你可要記得萬般小心,千萬不能示與他人啊。”


    老碑一聲歎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道人眉頭一皺,將鍾鳴護至身後說道:“啊?老碑,你個摳搜貨今天是夢遊來的嗎?舍得給兩份禮物?不會是給貧道我的吧。”


    老碑再歎一聲,緊緊盯著鍾鳴等人,不願意看向身後的石碑,手掌向後一劃。


    兩寸,同樣是兩寸厚。


    漆黑如墨的天石雲母和巨大的石碑分離,這是石碑的一部分基座,四四方方,長六丈四,寬三丈三,當床睡都嫌大。


    鍾鳴有些嫌棄的看著這玩意兒,黢黑黢黑的,邊上還沾著泥苔。


    他沒有發現,老道士已經嚇的話都說不清,“老碑啊,你別嚇我啊,這.....這這.....千年才長出一寸的天石雲母本體,就這麽送出來了?你......你可想好了啊!這送出去,石碑上剩下的那點天石雲母,要恢複如今的規模,兩千年......可未必夠啊。”


    這等禮物太過貴重,連老道士都不知所措,不敢接過寶物。


    更別說小照、小餘等人了,看到這一幕嚇得跑進了大殿之中,隻餘兩個腦袋從小窗口探出來,悄悄的觀察情況。


    “老碑,老碑你說句話啊,你不會是要去幹那送死的勾當吧,你別搞這種散盡家財的說法,你等著,我去喊金川、阿護他們過來,有事情我們一起想辦法......你倒是說句話啊。”


    “不說,心口疼。”(肉眼可見的悲傷。)


    鍾鳴也上來勸阻,順著老道士的話說下去,“師叔,您就拿回去吧,本是歡喜的日子,再氣傷了身子就不美了。”


    “不!”


    突然間,老道士挺身直立大喝一聲,把鍾鳴喊懵了。


    ‘不是,我在順著你的話往下說誒,你這一驚一乍的要幹啥。’


    老道士抓著鍾鳴的手,一手按在了老碑的手指上,另一隻手自己握著,語重心長的說道:“從今天開始,你不準叫老碑師叔了,現在開始,你叫我大師父,叫他二師父,就這麽定了。”


    ......


    數十分鍾後,大家言談甚歡,月亮漸漸落下,馬上就要迎接那江上旭日升的宏偉景象了。


    碑.....二師父突然想起件事情,甕聲甕氣的問道:“誒,你讓鍾鳴修行的是哪一步功法。”


    “還沒呢。”老道士懶洋洋的回答道。


    “啊?”


    “對啊,我不得看看你送什麽禮物再決定讓他修行什麽功法?況且,我也沒得選。”


    老碑:‘俺尋思俺是不是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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