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院尚未收拾,也沒準備新的被褥,暫時無法過夜。


    蔣惜梅假惺惺的問:“太陽快下山了,緊趕著出城還來得及,要不咱們回去吧?”


    夏瀾點了點頭:“好。”


    蔣惜梅一愣:“真回去啊?”


    夏瀾一頭霧水:“不是你說的麽?”


    蔣惜梅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無奈,訕訕的扯了扯唇角:“你身子弱,經不得顛簸,要不咱們還是去客棧歇一晚吧。”


    夏瀾皺了皺眉,雖然不理解,但是支持:“也好,聽你的。”


    蔣惜梅扶她上馬車,樂顛顛的指路,讓青鬆將馬車趕到城西,隨便找家小客棧投宿。


    夏瀾十分疑惑:“為什麽要去城西?就近找家客棧投宿不是更方便?”


    蔣惜梅張口就來:“明兒回城總歸要路過城西,現在過去,明日也可少走些路。”


    她一解釋,夏瀾反而更糊塗了。


    “濟安堂在上京城的東北方向,咱們明日出城要走南城門,不是經過東邊往南更近嗎?”


    蔣惜梅一噎,心說我還不是為了你夜間炸鎮國公府更方便!


    裝!還跟我裝!


    蔣惜梅轉頭看向窗外,撩開簾子假裝欣賞街景。


    夏瀾沒追著問,閉目養神。


    繞了一個大圈到西豐街,青鬆停住馬車,問道:“蔣姑娘,您看這家客棧成麽?”


    蔣惜梅斷然否定:“不行!不行!太近了!”


    青鬆一臉懵逼:“近?”


    蔣惜梅心口打了個突,避而不答,故作鎮定地道:“直走,下個巷子口左拐,直走過一個巷口,右手邊第一家,去那兒。”


    青鬆乖巧點頭:“是。”


    將馬車趕過去一看,青鬆不禁愕然,忍不住問道:“蔣姑娘,您說的是如意客棧嗎?”


    “就是這兒。”蔣惜梅肯定的點頭,扶夏瀾下車。


    夏瀾一看,不由愣了,眨巴眨巴眼睛,僵笑著說:“那個……梅姐姐,我其實不差錢,進京前良伯給了我一大筆錢,咱們不用過得那麽艱苦。”


    蔣惜梅大手一揮:“你別看如意客棧小,掌櫃的手藝可是一絕,釀的酒也是頂好的。”


    心裏卻是暗暗吐槽,我那不是怕大客棧住客多,不方便你夜間進出麽!


    夏瀾表示懷疑,這小破店看著也不像是隱藏寶藏的樣子啊!


    不過既然蔣惜梅強烈推薦,破點就破點吧,湊合一晚上也不打緊。


    晚膳後,蔣惜梅愈發激動起來,時不時推開窗戶看看天色,再回過頭來盯著夏瀾看。


    一雙上挑的丹鳳眼灼灼放光,整個人躁動不安。


    夏瀾被她整得有點懵,打了個噴嚏,鬱悶的抱怨:“這大冷的天,你老是開窗作甚?屋裏沒地龍沒火盆的,好不容易暖和些了,又一陣冷風灌進來,凍死個人。”


    蔣惜梅背著手滿屋子轉圈圈,忍不住問:“瀾兒,我現在是不是應該睡覺?”


    夏瀾嘴角抽了抽:“……隨你,你開心就好。”


    她往床上一倒,拉過被子蒙住頭,蜷成一團,在拔涼拔涼的被窩裏瑟瑟發抖。


    內心大寫加粗的怨念。


    就不該信了蔣惜梅的鬼,這小破店酒一般菜一般,連覺都睡不好。


    蔣惜梅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兜了不知多少個圈子,眼瞧著天色漆黑,這才揣著一顆撲通狂跳的心和衣躺下。


    撩開被子一看,小姑娘已經睡著了,清瘦柔弱的小身板蜷的像個球,腳丫子冰涼。


    蔣惜梅拿胳膊肘子拐了拐夏瀾,壓低聲音提醒:“夜深了。”


    夏瀾翻了個身,不耐煩的哼唧一聲,又睡了過去。


    蔣惜梅連連挑眉,嘴撇了又撇,心裏暗暗嘀咕。


    還裝!


    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蔣惜梅眼睛瞪得滴溜溜圓,腦瓜子走馬燈似的轉個不停。


    困得直打哈欠,卻也隻是用力揉了揉眼,強打精神盯著夏瀾。


    她是真好奇啊!


    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到底是怎麽連夜從臥雲莊下山,進京,炸鎮國公府的。


    今晚她說什麽都要開一開眼界!


    夜色由深而淺,天光漸亮。


    蔣惜梅睜著眼睛到天亮。


    看著睡得香甜,腿壓在她肚子上,手臂橫過她胸膛,把她當人性暖爐似的抱個滿懷的小姑娘,嘴角抽了又抽。


    她這邊萬事俱備,這丫頭竟然啥也不幹?!


    真就安靜乖巧的睡了一整夜?!


    那她急火火的下山進城,還留宿,還特意從城西繞路,圖什麽?


    蔣惜梅大寫加粗的鬱悶,滿肚子都是不甘心,側過頭怨念的盯著夏瀾。


    夏瀾仿佛感應到過於灼熱的目光,濃睫一陣輕顫,眼簾緩緩撩開。


    “早啊,梅姐姐,你醒得真早。”


    蔣惜梅看著她惺忪的睡顏,一口老血湧上嗓子眼。


    她那是醒得早?


    是挺早,昨天一大早就醒了。


    “瀾兒,你……”


    蔣惜梅鬱悶的磨著後槽牙,到底什麽都沒說。


    算了,她不想說,她就不問。


    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下次察覺到苗頭,她還要跟著。


    鎮國公是皇帝的老丈人,絕不是好惹的。


    一次兩次夜襲僥幸得手,他有了防備定會加強防守,再想夜襲可就難了。


    用過早膳,夏瀾拉著蔣惜梅逛了兩條街,買了幾身漂亮衣裳、脂粉首飾,就開開心心打道回府。


    馬車從南城門出去後,經過桑樹林時,忽然傳來一陣吟詩聲。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極致樂觀豪邁的詩,卻被吟得頹喪消沉,豪氣全無。


    “天生我材,又有何用?千金散盡,如何複來?哈哈哈哈!天既絕我,這條爛命不要也罷!”


    年輕的嗓音哽咽顫抖,聲嘶力竭的咆哮,顯然情緒極其激動。


    “爹,娘,兒來了!兒來侍奉雙親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青鬆猛的勒停馬車,失聲驚叫:“不好!有人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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