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紅聽見“姐姐”二字不由一怔,蹙眉冷淡地道:“不敢當,賀姑娘不在拂雲閣,到枕雲堂來作甚?”


    賀如茵聽出她的不悅,臉上笑得愈發溫良無害:“拂雲閣來了位客人,妹妹不知該如何招待,又不放心他一人到處走動,隻好親自將人送回來。”


    夏瀾聽見這話,頓時頭皮一麻,疾步往院中走去。


    賀如茵詫異的瞥她一眼,沒理會,盈盈笑道:“妹妹見枕雲堂無人,不放心將那位小公子獨自留下,便在此等候。”


    春紅哂笑:“如此說來,還要多謝賀姑娘。”


    賀如茵笑容僵了一瞬,攥緊帕子笑的愈發誠懇:“姐姐莫同我客氣,妹妹姓賀,小字如茵,家父是左都禦史。姐姐若是不嫌棄,就喚妹妹一聲阿茵。”


    春紅犀利的目光將賀如茵從頭到腳審視兩個來回,揚起敷衍的淡笑:“我是個什麽身份?哪裏敢嫌棄禦史大人的千金?


    既然人已送到,賀姑娘請回,稍後謝禮會送到拂雲閣。”


    賀如茵沒想到春紅半點麵子都不給她留,她伏低做小的示好,對方卻有蹬鼻子上臉的架勢。


    但她深知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再多的委屈和不甘也隻能嚼吧嚼吧吞進肚子。


    “舉手之勞而已,我怎好收姐姐的謝禮?”


    春紅八百個心眼子,賀如茵幾聲姐姐一叫,她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合著這姑娘把她當成秦王後宅的鶯鶯燕燕了,瞧這親熱攀附的架勢,她在賀如茵想象中地位還是最高的那一個。


    春紅冷眼橫向采萍,嗓音沉沉:“你叫采萍是吧?立即下山,我不難為你。”


    賀如茵臉色一變,滿臉笑意再也堆不住了,眉眼間流露出些許怒意:“姐姐這是作甚?不知妹妹的婢女做錯了什麽,姐姐為何要趕走她?”


    春紅冷笑:“頭一回來莊子就敢偷我的東西,如此有主見有膽識的婢女,倒真是不多見。”


    采萍眼睛瞪得老大,一臉不可置信。


    這幾天風平浪靜,大廚房沒人提起少了什麽東西,春紅也沒動靜,她還以為事情已經翻篇了。


    賀如茵亦是心下一驚,沒料到春紅竟是如此聰慧,正要替采萍分辯幾句,就聽春紅意味深長地道:“賀姑娘別忘了為何來此,做人做事若失了本心,隻會徒增煩惱。”


    賀如茵就跟被人狠狠扇了幾巴掌似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的本心就是保住命,一步一步往上爬。


    隻有爬的足夠高,才能過好自己的一生,才能庇護姨娘和未出世的弟妹。


    她不但要籠絡住太後,更要籠絡住秦王的心。


    秦王命不久矣,那又如何?


    隻要她能為秦王留下一兒半女,這一生一世的榮華富貴便有保障了。


    若是能一舉得男,秦王一去,她就是小王爺的生母,秦王府的女主人!


    賀如茵身為三品禦史家的千金,雖說在府裏是個小透明,但被競爭對手步步緊逼,還要攆走她的貼身婢女,心頭不免火氣騰騰,態度也強硬了起來。


    反正今日之事她在理,鬧到秦王麵前最好,讓秦王看看,他的寵姬有多囂張跋扈。


    “春紅姑娘貴人事忙,無需為我的事費心。你既說采萍偷了你的東西,那便拿出證據來,她若果真犯錯,我自會嚴懲。”


    春紅譏笑:“我趕人,不需要證據。”


    賀如茵惱羞成怒,白玉似的臉頰泛起一抹薄紅,豔麗如盛放的桃花。


    “采萍雖是婢女,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無憑無據汙蔑她做賊,叫她今後如何見人?”


    春紅冷冷地盯著賀如茵的眸子:“是不是汙蔑,你心裏清楚。”


    賀如茵死鴨子嘴硬,昂著下巴冷然道:“衙門斷案也講究個證據確鑿,春紅姑娘仗著秦王殿下寵信,囂張跋扈,橫行無忌,如何對得起王爺的信任?”


    春紅一愣,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


    這傻子在開什麽玩笑?


    王爺也是被逼急眼了,要不怎會找這麽個蠢貨來穩住太後?


    太後能瞧得上才怪!


    春紅冷眼斜睨她,搖了搖頭,暗暗歎了口氣:“罷了,你們主仆倆一起下山吧。”


    賀如茵傻眼了,驚愕交加:“你!你說什麽?我是秦王殿下帶回來的,你怎可趕我走?”


    春紅擺了擺手,好心的給她解惑:“賀姑娘若是安分守己待在拂雲閣,不妄動不該動的心思,殿下自會保姑娘一世太平,該你的榮華富貴少不了你一分一毫。


    可惜啊!嗬——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賀如茵的臉色刹那間慘白如紙,驚慌失措的大叫:“你竟為了爭寵如此害我!王爺若是知道,定不饒你!”


    春紅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她:“你空有野心,卻沒手段,留在莊子裏也是給自己招禍患。”


    頓了頓,揚唇而笑,不掩譏嘲,“我隻是殿下身邊的掌事婢女而已,實在當不得禦史千金一聲姐姐。”


    賀如茵霍的瞪大雙眸,過度的震驚令她腿軟得幾乎站不住,趔趄著退了兩步,險些跌坐在地。


    春紅好心的道:“賀姑娘聽我一句勸,早日下山,好歹能保住性命。”


    賀如茵眼皮子一眨,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落,死死地咬住嘴唇。


    一旦被趕出臥雲莊,她連給吃喝嫖賭毆殺嫡妻的大表兄當填房的機會都沒有,一進賀府就會被動暴斃。


    姨娘和腹中胎兒更是死路一條。


    見春紅抬步朝院中走去,賀如茵猛的醒過神來,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淚眼模糊的哀求。


    “春紅姑娘,我錯了!我若下山,唯有死路一條!求姑娘從輕發落!”


    春紅麵無表情的拂袖甩開她的手,嗓音冷漠不帶一絲情緒:“自作孽,求我何用?”


    賀如茵跌坐在地,雙眼無神,連眨都不會眨。


    采萍知道闖了禍,噤若寒蟬的跪在她邊上。


    不多會兒,鐵柱一瘸一拐的跑來,還沒進院子就帶著哭腔大喊:“姑娘!不好啦!石頭又跑啦!”


    他風風火火衝過去,見賀如茵主仆倆滿身狼狽,不由放慢腳步,歪頭看了一眼。


    賀如茵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擦擦眼淚哀哀懇求:“小哥,勞煩你替我向你家姑娘通報一聲,就說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認打認罰,隻求姑娘別攆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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