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黎晏州那雙眼睛就跟戴了八層美瞳似的,完全傳遞不出任何情緒。


    夏瀾半點也沒領會他的哀怨,擺擺手說:“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黎晏州梗了梗:“……哦。”


    梁溪見自家主子一臉憋屈,忍不住說道:“夏姑娘若沒什麽要緊事,不妨同王爺下山散散心。”


    夏瀾爽快的道:“好呀!”


    瞥了眼黎晏州那厚厚的棉衣棉褲,一本正經地道:“外頭冷,去拿個手爐來,別讓王爺著了寒氣。”


    黎晏州一噎,憋屈的道:“罷了,你早去早回。”


    夏瀾比了個ok的手勢,俏皮的眨眨眼睛:“謹遵王爺吩咐!”


    黎晏州幽幽的望著小鹿似的跑開的背影,魂都跟著飛了。


    將近三年,他幾乎是足不出戶,實在憋的夠久了。


    他不想再憋下去了。


    ——


    濟安堂。


    周掌櫃匯報完醫館近日的情況,話鋒一轉,開始告狀。


    “東家有所不知,蔣姑娘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子,整日大清早出門,天黑才回來,野貓似的不著家,傳出去恐有損閨譽,來日婚事上難免要受連累。”


    他眉頭緊擰,臉拉的老長,不滿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憂慮。


    不是他吃飽了撐的非要管別人的閑事,隻是人既然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他就有責任看顧好。


    否則若是蔣惜梅惹出什麽亂子,帶累了濟安堂的聲譽,他如何對得起東家的托付?


    夏瀾微微一笑,也不反駁:“我知道了,周掌櫃辛苦了,我請了幾位名醫來坐堂,過些日子人來了,還請周掌櫃費心周全一二。”


    “東家折煞小人來了!您有事盡管吩咐,小人無不盡心竭力。”


    夏瀾點了點頭,去前院看了一眼。


    孟盈川正在授課,幾個小的端端正正坐著,聽得很認真,唯獨蔣惜梅不在。


    夏瀾暗暗猜測,她會不會是和方蘭溪玩去了。


    該說不說,方蘭溪那小子很會提供情緒價值,跟他相處很舒服。


    孟盈川轉身時瞥見窗邊立著一道人影,身量不長,瘦瘦小小,穿著湖水綠的衣裳,看不見頭臉,但能辨認出是女子。


    他放下書,緩步向書房外走去。


    剛邁過門檻,腳步便不由自主一頓,眸中綻開滿滿的驚豔。


    孟盈川莫名的有些不自在,低著頭整整儒衫,拱手施禮:“在下是此間的夫子,不知姑娘來此有何貴幹?”


    夏瀾極快的上下掃了他一眼,客氣的道:“孟夫子好,我是濟安堂的東家,今日來巡視鋪子,順便看看他們幾個讀書可用功。”


    孟盈川眸子眯了眯,揚唇笑了開來,深深一揖:“原來姑娘便是濟安堂的東家!


    孟某不才,竟不知原來是姑娘收留在下,未曾道謝,實是失禮,請姑娘海涵。”


    夏瀾淡聲道:“孟夫子言重了,小的們調皮,讓孟夫子費心了。”


    “幾位學生讀書十分用功,在下頗為省心。不知姑娘可要考問功課?”


    夏瀾隨口道:“每人交兩幅字過來,我瞧一瞧。”


    孟盈川點點頭,走進書房,將幾人今日清早交上來的功課拿給夏瀾查看。


    夏瀾隨意翻了翻,發現紅菱綠蘿字寫的有模有樣,小草次之,紫英和鐵柱鬼畫符似的。


    孟盈川見夏瀾多看了幾眼鐵柱的字,讚道:“鐵柱才學了五日,已能背誦三字經,寫對大部分字,其天資並不出眾,但最是刻苦,假以時日定能有一番成就。”


    夏瀾點著頭附和:“他帶著石頭,能學的這麽好,我很滿意。”


    孟盈川又道:“石頭對讀書很感興趣,鐵柱寫字時他也跟著塗塗畫畫,那孩子……唉,真是可惜了。”


    夏瀾從窗口向書房望去,小的們搖頭晃腦大聲誦讀,時不時偷覷她一眼,發現自己在看他們,便將腰板挺得愈發直,誦讀的聲音愈發大。


    夏瀾微微一笑以示鼓勵,然後對孟盈川說:“等下了課,請孟夫子轉告鐵柱,讓他帶石頭來後院見我。”


    “是。”


    夏瀾點了點頭,扶著錦書的手,不疾不徐穿過寶瓶門,回後院休息。


    後院已經整理完畢,添置了嶄新的被褥、茶具等日用品。


    錦書鋪了床,對夏瀾說:“姑娘睡一會兒吧,今日天不亮便起身,又趕了一程路,累壞了吧?”


    夏瀾揉著眉心,看了眼天色說:“等用過午膳再歇吧,多備些飯菜,叫石頭過來和我一同用膳。”


    “是。”


    午膳剛準備好,鐵柱便領著石頭過來了。


    石頭好幾天沒見到夏瀾,眼圈倏地紅了,掙開鐵柱的手,幾個大步衝過去,一把將夏瀾抱起來,啪嗒啪嗒掉眼淚,嘴裏啊啊叫著,委屈巴巴的,活像被拋棄的大狗狗。


    夏瀾笑著摸摸他的頭,溫言安撫:“我這不是來看你了麽?快去洗手洗臉,該用膳了。”


    石頭不鬆手,下巴窩在夏瀾頸側用力搖頭,嗚嗚咽咽猛的拔高成嚎啕大哭。


    鐵柱低著頭,站在一邊悶聲悶氣地道:“石頭想姑娘,好幾次要拉著小人去找姑娘。”


    其實他也很害怕,怕姑娘不要他們了,怕姑娘把他們送來濟安堂,便再也不管不問了。


    但他不敢說,他知道自己沒資格。


    石頭好歹是夏府管家的親孫子,他連個奴仆都不是,隻是受雇於陳管家,暫時照顧石頭而已。


    夏瀾拍拍石頭的後背,再三保證:“石頭乖,別怕,我不會丟下你的,等吃了飯我就叫人送信回去,把你爺爺接過來,往後咱們都住在上京,你就跟在我身邊,好不好?”


    石頭哭聲一頓,眼淚汪汪望著夏瀾。


    夏瀾溫和的點了點頭:“聽話,去洗手,我都餓了,一直等你呢。”


    石頭想了想,清澈的眸子眨了眨,這才撅著嘴悶悶不樂的跟著鐵柱去洗手。


    很快又一陣風似的跑回來,生怕短短片刻夏瀾便不見了。


    夏瀾問鐵柱:“你可願跟著我做事?若願意,我叫管家去尋你爹娘簽一份身契。”


    鐵柱的淚水毫無預兆滾落,不敢相信天上竟真的會掉餡餅,夏姑娘這樣的大善人,竟然真的會收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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