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無疾歎了口氣,拉著夏瀾坐在榻邊,絮絮叨叨的打開話匣子。


    苗疆五毒教是天下最善用毒的兩大門派之一,其聖女畢生斷情絕愛,修煉五毒神功。


    花大姑年輕時愛上蜀中唐門的少門主唐照峰,可五毒教與唐門素來不合,且聖女不可動情。


    為了逃避門規製裁,花大姑與唐照峰隱姓埋名,躲入南疆。


    可沒成想,修煉五毒神功者必得是完璧之身,花大姑與唐照峰洞房後走火入魔,原本是必死無疑的,但唐照峰耗盡畢生功力,為花大姑分擔了一大半劇毒。


    唐照峰當場便昏迷不醒,花大姑全身潰爛,汩汩冒毒血,強撐一口氣帶著活死人求到藥王穀。


    “……你爹爹我生平最喜攻克疑難雜症,就收留了兩人。


    可惜唐照峰中毒太深,我用盡全身醫術,耗盡珍貴藥材,窮盡二十年之力,也隻是吊住他一口氣,如今還是個活死人。


    花大姑中毒輕些,經我醫治大體上恢複了,卻留下一身毒瘡,需要以五毒來平衡體內餘毒。”


    夏瀾聽得牙酸,連連擺手:“算了,算了,我還是不學了,我可不想中毒吃癩蛤蟆解毒。”


    袁無疾見嚇到她了,忙溫聲安撫:“花大姑叛教而出,若非五毒教主看在我的麵子上饒她不死,她早已被清理門戶。五毒神功惟聖女方可修煉,她不敢私自泄露。”


    夏瀾鬆了半口氣,問道:“爹爹,要是花大姑的毒解了,那她還需要吃癩蛤蟆麽?”


    袁無疾搖頭,幽幽歎氣:“解不了,若論用毒,她比你爹爹我高明十倍有餘。她解不了的毒,恐怕連五毒教主和唐門門主聯手都解不了。”


    夏瀾低著頭不說話,心裏小算盤撥的劈裏啪啦響。


    要是她治好花大姑和唐少主,那豈不是能學到天下最厲害的蠱毒之術和暗器功夫?


    媽耶!


    這金腿有多粗,她簡直不敢想。


    夏瀾問袁無疾要了些能吸引蛇蟲鼠蟻的藥,讓春紅帶商陸他們幾個去抓五毒。


    農曆四月下旬,處在小滿和芒種之間,按公曆算約莫五月底六月初,天氣漸漸炎熱起來。


    後山林深草茂,天黑後蛇蟲鼠蟻都出來活動了。


    撒了藥,不多會兒草叢中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五毒皆可入藥,商陸等人也是經常接觸的,渾然不懼,抓的又多又快,分別用小竹簍裝著。


    春紅提著幾個竹簍,夏瀾親自送過去。


    “招待不周,請大姑見諒,今日天色已晚,明日……”


    夏瀾話還沒說完,花大姑便伸手進竹簍,抓了一隻蠍子,掀開蒙臉的黑布塞進嘴裏,嚼的嘁哩喀喳一陣響。


    也不知是蠍子尾,還是蠍子鉗,掙紮著將黑布整個下半部分頂起來,不停抖動。


    夏瀾沒忍住,yue的一聲,捂著嘴就往外跑。


    春紅也惡心的要命,但比夏瀾好些,小臉煞白追了上去。


    夏瀾跑到屋外便撐不住了,扶著牆壁哇哇狂吐。


    “姑娘,您……”


    春紅連驚帶嚇,雙重暴擊,一張口也跟著嘔了出來。


    主仆倆吐得直不起腰,膽汁都快吐幹淨了。


    夏瀾扶著牆走出去半丈,走到幹淨的地方,順著牆軟綿綿的禿嚕下去,跌坐在地。


    春紅連滾帶爬跟過去,艱難出聲:“姑娘,奴婢扶您去袁神醫那兒拿些藥吧。”


    夏瀾擺了擺手:“不用。”


    春紅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可是……奴婢需要。”


    夏瀾雙眼無神的盯著她,忽然繃不住笑了開來。


    主仆倆互相攙扶著,步履蹣跚的離開。


    屋裏,花大姑聽著動靜,冰冷的眼神滿是不屑。


    她承袁無疾救命之恩,男人還指著袁無疾吊命,二十年來袁無疾從未向她開口要求過什麽。


    袁無疾客客氣氣的請她來保護少穀主,她實在無法拒絕。


    可那並不意味著她就必須像奴婢一樣卑躬屈膝,處處討好。


    嗬,藥王穀少穀主?


    她倒要看看,這個嬌滴滴柔弱弱的小姑娘,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能打敗袁無疾那三個已經小有名氣的親傳弟子,毫無預兆的成為少穀主。


    事實證明,這位少穀主又弱又慫,膽小如鼠,實在難當大任。


    花大姑覺得,袁無疾一定是失心瘋了。


    要不就是多年前犯了一個普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這小姑娘其實是他流落在外的種。


    夏瀾和春紅頭重腳輕的飄到流雲居,中間想起來一次吐一次。


    到流雲居時,險些被門檻絆個狗啃泥。


    “瀾兒,你這是怎麽了?”袁無疾正在燈下整理醫書,見她小臉煞白,渾身臭烘烘的,不由嚇了一跳。


    “花大姑她……她……yue……”夏瀾胳膊肘子拐了拐春紅,“你說。”


    春紅嗓音顫得活像掉進了羊圈:“花大姑生吞蠍子,那蠍子還動呢!”


    袁無疾眉頭一皺,眼神不悅,嘀嘀咕咕的罵:“老毒婆!存心嚇唬你呢,別怕,明兒看爹爹給你出氣!”


    夏瀾精神一振,湊上去問:“爹爹,您打算怎麽收拾她?”


    “你就瞧好嘍!”袁無疾哼哼一笑,眼神三分神秘七分邪氣。


    夏瀾揣著一肚子好奇,夜裏睡覺都不踏實。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剛起床就聽見東廂房那邊傳來一聲慘叫。


    夏瀾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頭沒梳臉沒洗,撒丫子往東廂房跑。


    站在門口一看,頓時頭皮發麻,冷汗與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往外冒。


    花大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各種毒物盤踞在她身上,連蟄帶咬,窸窸窣窣響個不停。


    黑衣上滿是灰的花的斑紋,乍一看仿佛整個人都被毒物埋了。


    時不時有毒物跌落,四腳朝天動也不動。


    地上黑壓壓一片毒物,前赴後繼往花大姑身上爬。


    夏瀾強忍住胃裏的翻滾,順著毒物爬過來的方向望去,隻見牆角倒著五個竹簍,還有毒物源源不斷的從竹簍爬出來。


    花大姑聽見腳步聲,抬不起頭,隻能轉著眼珠子破口大罵:“袁無疾,暗箭傷人,算什麽本事!有種咱們光明正大的比!”


    罵聲摻雜著慘叫,顯然是被毒物謔謔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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